黄局长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给你留条活路？”
店老板没胆子把话再往更深处点透，只是讨好道：“我这里只有一支这样的玉如意，而事实上当时出土的时候，这如意是四支两对。您不妨锦上添花，把另外三支也买下来，您这位老友可得两支，这位小朋友就也有了两支，两全其美不是？”
黄局长深深地看了这个老板一眼，心头有些困惑，这么会做事的人脑子没道理太笨，怎么会干出把纪小棠这种初次登门的生客得罪死的低级错误。不过对于此事他并无兴趣深究，只是问道：“还有三支在哪，我这老朋友和小朋友高兴了，今儿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
店老板喜出望外，忙从柜台上取出纸笔，刷刷刷写下几行字双手递上前：“我隔壁那家店就有一支，还有两支在古玩街头里的一家店里，店名我都写出来了。”
黄局长的做派，对外人虽说免不了有过分霸道之嫌，对自己人倒也豪爽得很。
他也没问胡长海和纪小棠的意见，直接就到隔壁店将另一支玉如意买下赠给了胡长海，然后一行人又向古玩街街头的一家店开拔。
纪小棠并不谢绝，那种玉质流光的如意他确实想要。
两支玉如意，足以加持整片山地的小灵感阵，此外便无须再用别的碎玉点缀，如此大的范围只用两处阵眼，掌控起来简直不要太方便，在古玩街逛的这半下午都值了。
至于拿人手短无功不受禄这档子事，他自信这位黄局长既然舍得把东西送给他，早晚他都有机会能把这份人情还回去。
人在人下人时，讲究必不可少，但不可以太拘着绷着，否则机会便会从眼前溜走。
纪小棠很清楚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两支玉如意就是最好不要错失的机会。
再深远些的，譬如一个局长为什么会这么有钱，或者一个局长凭什么和超社科科长的胡长海平等论交，而且关系貌似还很不错，这些他暂时不去考虑。
“欢迎三位，黄局长，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街道最头上的这家古玩店一进门就有人出声欢迎，柜台里是个女人，还挺年轻挺漂亮。
纪小棠不明白官方部门的干部会在古玩街如此有人缘，走到哪都有人认识，不过他当下没有心思去想这个问题的缘由，因为柜台里那个女人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并非女人美丽到令他见色起意挪不开眼睛，而是，他认识她。
……
……
五年时间，算长还是算短？
在成年人的眼中，只是五个春夏秋冬，大多数时候不足以改变任何事情。
在一个刚过了二十岁不久的人眼中，则是完成了从青春到青年的蜕变，犹如蚕出茧，犹如雀成鹰。
这种蜕变也许是心智上的，也许是外貌上的，不一而足，或者两者皆有。
纪小棠看着眼前的女人，有些出神。
流年匆匆，在她曾经清纯如水的脸上，刻下了一些不同的韵味，像是生活的奔波疲劳，像是成熟后不再跳脱的娴静。
所幸大体的轮廓依然是记忆里的模样，所以纪小棠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来确认自己有没有认错。
“董檬？”
“纪……小棠？”
女人无意间瞥见随黄局长进来的年轻男人，也是不禁发了片刻的呆，然后叫出他的名字。
“听门卫大爷说，你刚好嫁给他隔壁家的孩子，我还有点难以想象，现在看来你确实长大了。”纪小棠报以礼貌的微笑，略带感怀地说道。
这是他高中时代的初恋，如今小女朋友真的变成大人了，也确如门卫大人说的那样，成了别人的妻子，也已经有了孩子。
他倒并不如何留恋感伤，青春本就是每个人心里一道忧郁且绚烂的疤痕，想起来如梦似幻，不过绝大多数人都不至于拿得起放不下。
只是人心总归是肉做的，故人久违重逢，难免五味杂陈觉得白云苍狗。
“长大了~”女人颇感有趣地品味了一番这几个字眼，然后笑吟吟望着纪小棠说道：“这么感觉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像个高中生一样，不过长高了很多。”
“可能因为男的都没心没肺所以脸变得慢吧。”纪小棠给了个很俗套的回应，总不能说：噢，那是因为哥们儿现在在修仙，运气差几十年都能保持容颜不变，运气好一百多年都是这样还能越长越嫩。
女人笑起来依然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聊正事儿，你跟黄局长一起来的，是要买古董吧？看在老同学还有……老朋友的份上，我给你推荐专家鉴定过保真率最高的好东西，价格嘛，我也能做主，少赚你一点吧。”
纪小棠听着这番话就知道，当年坐在教室靠窗位置那个映着阳光、脸红着偷笑的女孩，已经不在了。这些话当然挑不出毛病，还很诚实，说的是少赚点而不是虚头巴脑的不赚钱。
只是，太像大人说的话了。
纯真的年代过去，当年纯真的人现在又几岁？
黄局长跟胡长海一看俩人是旧相识，便识趣地到一旁坐下，喝着店里伙计送来的茶水，把买东西交接的事情交给了纪小棠。
“其实我们是奔着专门的东西来的，听说你们这里上个月入货了两条晚清的玉如意，还在么？”叙旧结束，纪小棠也就回归了正题。
董檬往黄局长那边望了一眼，小声道：“那位可是大买主，怎么对这种平民货有兴趣了？是陪你来的？”
纪小棠尽量不把这段话理解为试探，回道：“货是普通货色，但也有些不能说的秘密。”
董檬点点头，笑道：“我懂，这一行很多东西单看朝代品相都不值钱，不过到了特定的人手里，那就是无价之宝。”
“也没无价之宝那么离谱，总之确实跟一般的古董有区别就是了。”
“唉，你这么说好像怕我坐地起价一样！”董檬剐了他一眼，问道：“你从街尾那家店找过来的吧？他那支如意标价多少钱？”
“两万四。”
“真黑！这行油水虽然足，但也没他这么加价的，你知道我们店里标价多少钱么？”董檬带着批判似的语气说道。
“多少？”
“单卖一千八，一对打包三千！”
“……”纪小棠默默的在心里骂了声狗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