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泰又给自己开了瓶老百威，边倒酒边说道：“我只负责长辈给的吩咐，话我带到了，这份礼小棠兄接或不接，我都不多劝。其实我今晚请你喝酒，也有一件我自己的事想和你聊。”
“那就先聊你的事。”纪小棠立即回话，总算是不必马上做决定，有了喘息和考虑的时间。
……
韩泰接下来的举动略显怪异。
他给自己倒完酒后，杯里的没动，而是直接仰头将瓶子里剩的一口灌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他让纪小棠稍等片刻，起身下楼，不一会儿带着刚刚坐在表演台上写歌的妹子回到卡座。
“这位就是纪小棠。”
韩泰向女生介绍道。
那名女生脸上同时闪过了诧异和慌乱两种色彩，朝韩泰问道：“真的想好了吗？”
俩人的对话明显有猫腻，纪小棠这时候才认真打量起了眼前的小姑娘，确实是个很小的小姑娘，年龄小、胸脯小、身材也很娇小玲珑，跟背后那把吉他搭配衬托起来更显得整个人弱不禁风。
但她的模样长得属实不错，十七八岁的面颊满满的胶原蛋白，格外水灵，是能激起很大一部分男人内心保护欲的类型。
“她是我妹妹。”韩泰说道。
纪小棠眼神在他们的两张脸之间来回扫视一番，说道：“长得可一点也不像。”
韩泰解释道：“没有血缘关系，她是我父母的亲生女儿。”
言下之意就呼之欲出了。纪小棠忽然觉得这人命运简直多舛，打小没有亲爹亲妈寄人篱下被收养，长大又成了某户人家的赘婿，约莫当得起一个‘惨’字。
但他并不明白韩泰把自己的妹妹带上来介绍是何用意。
……
介绍过人，兄妹俩并肩坐回纪小棠对面的位置。
韩泰稍稍沉默，理了理思绪，然后说道：“我的生活不十分顺遂。”
纪小棠说道：“可以理解。”
韩泰又说道：“以前我认为读书可以改变命运，结果失败了，像我这样的人，好像没有掌握自己命运的资格。所以我娶了刘织琴，我不爱她，她也知道，好在她性格方面没有富家小姐的刁钻习气，相处这几个月起码相敬如宾，往后我想我应该也不会辜负她。”
纪小棠有种拨云见日的豁然。
在饭桌上他就揣着疑问，那刘仁新的女儿其貌不扬，内向至极的性格也谈不上多么讨喜，与帅气善谈气质出众的韩泰摆到一起，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原本纪小棠想着，兴许那位刘小姐外庸内秀，有着非流于形的优点吸引了这位帝都归来的有志青年，现在韩泰主动交底，果然不是爱情。
但对方为什么要跟他一个外人聊这个？还当着自己的妹妹？
韩泰随后给出了答案：“越是吃过苦的人越有野心，越不安分。靠娶个有钱人的女儿，能得到的东西毕竟有限，而且始终有被人施舍的下贱感。想摆脱这种下贱感，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一些东西实实在在握在自己手中，如果有人能给这些东西，那诱惑一定非常之大。这就是我的破绽，苍蝇就爱叮我这种有缝的蛋。”
纪小棠忍不住挑了挑眉。
“哪只苍蝇？”
“陈钊安。”
……
……
喝酒的游戏有很多种玩法，游戏局、冒险局、狂喝局，纪小棠现在参与的应当是坦白局。
“太贴切了，真就是只苍蝇。”
他对韩泰这个比喻简直不要太喜欢，自从置办制药公司以来，自己所遭遇的麻烦与困难，基本都是陈钊安明里暗里捣鬼，阴魂不散，不是苍蝇是什么？
“我和陈钊安最早相识，是在京城的一场交流会上，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没有什么深入的交情。”韩泰说道，“再次联系，就是我来洪县准备结婚，当时我还很意外，他是堂堂的兴华众联未来的接班人，而我离开原来的单位后已经孑然一身白丁一个，早就不是同层面的人。经过交谈我才知道，他准备对付你，而我是他挑中的棋。”
“那你为什么又决定站到我这边？别说刘仁新的看法左右了你，或者我的人格魅力什么的，我不信，也实在没啥说服力。”纪小棠听着讲述不免一番费解，素无交集的新面孔，倘若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毫不猜忌，那大概是他脑子有问题。
韩泰说道：“我必须承认，陈钊安给出的条件对我而言诱惑大的不像话，几乎足够盖住我的一切顾虑和良知。但他的计划里有一环，我不能接受，绝对不能妥协。”
“是什么？”
“在回答你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韩泰郑重说道。
“问。”
“我想知道，你和陈钊安之间的矛盾究竟多苦大仇深？”
“苦大仇深？”纪小棠斟酌片刻，淡笑道：“言重了，我跟他说白了勉强算个情敌，这还是抬举他，至少在那个姑娘的感情方面，他根本没资格做我对手，毕竟，势均力敌才叫敌人。”
韩泰皱眉道：“仅仅是儿女情长的意气之争？我对陈钊安此人虽然谈不上了解，但他心很大，怎会为了这种事大动干戈？你或许还不知道，他这次可是重重算计环环相扣，明显花了大心思下了大力气要整垮你，不但要你名裂，还要你身败人亡！”
纪小棠笑得愈发灿烂：“他哪次不是把我往死里整？”
韩泰眉头则皱的更深了，低声道：“莫非这位野心勃勃的陈公子还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是个性情中人？”
纪小棠对这个问题从来懒得深入分析，意兴阑珊道：“也许情仇只是条引线，源于此萌生出来他对我真正的恨意，至于是什么为什么我不清楚，人性这东西，本来就不好说。”
“也对。”
韩泰沉吟几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有人说过，人性的背后是白云苍狗，变幻莫测捉摸不定。
纪小棠说道：“现在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了，轮到你来解开刚才抛出的悬念。”
韩泰表情倏忽间变得极为难看，俊朗帅气的脸庞涌上一抹与气质不符的阴沉，好似六月暴雨来袭前阴霾的天空，隐约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