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中带着肃穆,大气中尽显豪迈,这便是李府的大门,有商贾的圆润,又有侠士的不阿。苏尘一行回到李府时,天色已晚,三两个绸罗锦缎、胭脂水粉的妇人站在那府门口眺望着远方的车队。见到李如风一行,那三人脸上荡起兴奋、激动和几分哀怨缠绵。“李伯,吩咐厨房,准备些酒菜,我要为苏公子接风。”
李如风显得很兴奋,向府中的老管家交代了几句,便是拉着苏尘的手步入了那听雨阁中。“区区低贱之身,怎敢如此劳烦。”
苏尘拱手,自从知道了他师从张老夫子,李如风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上,倒是让苏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诶,公子是个慷慨人,怎的如此生分。”
李如风挥挥手,眉间含笑,指着桌上的茶水道:“公子喝茶。娘子也请喝茶。”
“公子不知,我李如风虽是低贱之人,但心中也有报国之志,我敬重张老夫子的为人,今日见公子颇有张老夫子的风骨,恰又是夫子高足,若不好生招待,岂不是天理不容。”
“公子切勿多言,只管在我府上住下,这账房一职,公子若能胜任便做,若不能,也无须客气,只管吃住便是。”
事已至此,李如风又如此客气,苏尘自然不好再做女儿姿态。恰逢酒菜入席,李如风亲自为苏尘满上一杯。“公子,吃酒。”
“这酒,太淡。”
苏尘脱口而出,转而又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哦?公子喝过更烈的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尘的话落到了李如风耳中,恰恰激起了他的兴趣,要知道,这可是他家最好的酒。“这倒没有。”
苏尘暗骂自己嘴贱,一失足成千古恨,喝倒是喝过,但若是说出茅台、五粮液、西凤之类的,这李如风却未必能听懂。“哦?”
李如风双眼微眯,作为商人的敏锐嗅觉让他发现了一些不平常。“公子有所不知,我李家便是靠卖酒起家,若是公子当真喝过更烈的酒,还望公子勿要藏拙才是。”
“我愿与公子五五分成,不,四六分,公子占六成可合适?”
苏尘双眼游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果真是无奸不商,自己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便是被李如风发展出了这无限的可能。不过若真可以依赖李家发家致富,倒也不失为一条捷径。“或可一试。”
“公子此言当真?”
李如风神色激动,若自家的酒真能再烈上几分,或许真有机会打败张家的龙泉。“当真,但我也只是喝过,所以只能是根据感觉一试,未必会成功。”
苏尘将桌上的鸡腿夹给刘子溪,自己扒了几口饭,喝了口酒后说道。“无妨,只要有希望便值得一试。”
李如风哈哈一笑,将另一只鸡腿夹给了苏尘,随即向侍立的家仆招了招手。“去将李伯叫来。”
“公子,恕我冒昧,不知公子从何处喝到此种烈酒。”
张家的龙泉是汴京特供,绝对不出汴京,加之从之前苏尘的反应来看,他应该并不知道龙泉的存在。所以李如风怀疑应该是其他的烈酒。“家父原喜欢喝酒,家中有一个小酒坊,家父时常研究,倒是被他鼓捣出了些名堂,只是如今家父已驾鹤而去,这配方便是没了下落。”
苏尘神色如常,倒是一旁的刘子溪被鸡腿噎住了喉咙,咳嗽了两声。“原来如此,公子节哀,我想伯父在天有灵,定会让公子重得配方,重振家业。”
“多谢。今蒙老爷大恩,当敬一杯。”
“何谢之有,你我互敬之。娘子陪一杯如何?”
“她不会喝酒。”
不等刘子溪回答,苏尘率先开口。“哦,如此,那我敬公子。”
……“李伯,这位是苏公子。”
李如风指着苏尘对身边的老管家介绍道。“老朽见过苏公子。”
这李伯须发皆白,用此老者为管家,倒是显出这李府的平和。“见过李伯。”
苏尘回礼。“李伯,从今天起,苏公子若有什么要求,你务必满足,不可有丝毫懈怠。”
“是,老爷。”
“另外,将念慈居收拾出来,给苏公子和娘子住。”
“老爷,那可是?”
李伯有些迟疑。“李老爷,若是有不便之处,随便给我二人一个住处便可,我二人都是难民出身,过过苦日子,不打紧。”
苏尘将李伯的迟疑看在心中,客随主便,他赶紧开口说道。“无妨,我想念慈在天有灵,也希望我作此安排,李伯,你去吧。”
“是,老爷。”
“哈哈哈哈哈,倒是让公子笑话了。”
李如风大笑一声,随即指着桌上的酒菜道:“公子、娘子请坐,喝酒、吃菜。”
“那念慈居原是我与贱内的居所,只是前些年贱内遭人所害,所以便一直空着,李伯是府中老人,知道我不喜别人住念慈居,所以今日才会唐突了公子,还望公子勿怪。”
“今日见公子与娘子郎才女貌,恰是想到了自家夫人,李某与夫人以为,如今这世间,也只有公子与娘子配得起这念慈居。”
苏尘没醉,李如风三杯酒下肚,倒是脸上泛起了红晕,娓娓道出了事情的原委,也不知是醉酒还是思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来,苏公子,你我再干了这一杯。”
苏尘感慨,杯中月照天上月,地上人思天上人。悠然转身,却是见此前那三个妇人正躲在远处的柱子后面观察这听雨阁中的一切。至此,苏尘才明白了为何她们的脸上会带着几丝哀怨,佳人空闺,最是难耐。念慈居不愧是李如风曾经的居所,庭院深阔,院中种满了梧桐,卧房很大,各种怪石珍宝点缀其间,让整个房间看起来并不冷清。“你?”
刘子溪坐在鲜红的床头,双手捏着衣角带着不安、紧张和期待,衣服是李府下人的,倒不是李如风舍不得绫罗绸缎,实在是并没有一件适合刘子溪的。逃难了许久,刘子溪早已瘦得皮包骨头,那些阔太太的衣服自然是宽大了些。但胜在刘子溪天生娇颜,梳洗打扮一番,在这朴实的衣衫下却也楚楚动人。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没有感情基础的事情,苏尘做不来。倒了一壶茶压了压干燥的嗓子,苏尘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个,这衣服还是有些不合身,明日我陪你上街看看。”
“哦。”
刘子溪声若蚊蚋,内心打鼓,这都啥时候了,咋还提衣服哩。“你睡床上吧,我在地上将就一晚,明日再劳烦李伯多备一张床。”
苏尘从一旁的衣橱中取出棉褥,离着床边不远铺下,和衣而睡。“哦。”
刘子溪轻哦一声,抓住衣角的双手更用力了几分,泪水不争气地从眼角流了出来。唉!苏尘短叹一声,侧了侧身,假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