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微微一僵,脸颊陡然热了起来。 很尴尬。 她想松手,可周围一片黑,让人心慌。 “周池……”她小声叫他,却没继续说下去,也没有松手,仍然拉着他,手指不太自在地动了动。 周池已经肯定了猜测。 “怕黑啊?”
“……”江随承认了,“嗯。”
本以为他会嘲笑,可是并没有。 周池反握住她,“害怕要告诉我,不用忍着。”
不再是刚刚玩笑的语气。 他的手掌很热,将她整只手包住,轻轻地攥在掌心。 江随怔了怔。 周池牵着她,摸黑走到衣帽架旁,拿了件干净羽绒服把她裹到里面,“穿衣服,楼下很冷。”
“哦。”
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江随穿好了衣服。 周池去床边找到手机,摁了一下,发现已经自动关机。 只能摸黑下楼。 江随被他牵着,下楼梯时小心地跟着他的步伐。 两人摸摸索索。 周池在前头,身后总有一道声音。 “你小心点儿。”
走了几步,又提醒:“别那么快。”
再走几级,声音更小:“别摔着。”
“……” 周池有点儿无语。 他发现了,江随一紧张就话唠。 “摔不了,你操心什么。”
他捏了捏她的手,“都牵着你了,还怕?”
“没有。”
江随闭上嘴不说了。 终于走完楼梯。 楼下更黑,两人凭记忆走到餐边柜旁,找到了手电筒,赶紧去检查电箱,发现确实是跳闸。 江随松了口气:“还好,没出什么大问题,不然就麻烦了。”
上回电出问题,她跟陶姨点了一桌子蜡烛。 周池:“能有什么麻烦,我不是在这么。”
也是。 家里果然还是要有个男的比较好,知知那小孩,只能算半个男的,扛不了事。 问题轻松解决。 周池开了客厅的灯,屋里亮起来。他这才看清江随的样子。 很滑稽。 他的衣服在她身上宽宽大大,她缩在里头像小猫。 周池笑着觑她:“哪来的小孩儿。”
江随低头看了看,“是你让我穿的。”
周池还在笑着,牵着袖子拉了她一把,“走了,上楼。”
走到二楼,江随就把外套脱给周池,回自己房间了,这回周池没再挽留。 江随紧赶慢赶地复习完全部科目,期末考终于来了,就定在周三、周四。 二中期末考试是要拆班考的,按全年级的名次来排。周二中午,班长拿来考场表张贴在教室前面,大家都挤过去看。 等到下午放学,大家都看完了,江随才去看自己的座位号,她上次考试不错,排在第一考场。 江随顺道找了找周池,发现他被分在最后一个考场,那是年级里各种刺儿头的聚集地,他们是差生中的差生,全是问题少年,一共三十个人。 大概是为了图方便,几个转学生都放在这个考场。 周池的成绩其实没有烂到这个地步,在后排那群不爱学习的男生里,他还算过得去的,江随注意过,之前的单元考试有几次他居然也擦上了及格线。 江随记下座位号,下楼去球场找周池,和他一道去看了一下考场。 他们不在一栋楼,江随在一教,周池在后面那栋实验楼,一层有个破旧的小阶梯教室,总是拿来做考场。 第一天下午考完数学,江随走出考场就看到周池站在门口那棵柏树下,叼着吸管悠闲地喝奶茶。 看到江随,他招了招手,等她走过来,把另一杯奶茶递给她。 江随问:“你提前交卷的?”
周池嗯了声。 “你都做完了?”
“没。”
他随意地说,“算了算,分数够了,懒得再写。”
江随:“……” 真洒脱啊。 等到第二天,江随发现她还是低估了周池。他不只洒脱,简直不是凡人。上午考完理综,江随按他的交代,在小卖部门口等他吃饭,等了一刻钟也没见人,给他打电话,无人接听。 江随跑到考场找他,走到门口就看见教室里空荡荡,只有倒数第三排有一个人。他正趴在桌上睡大觉。 服了! 您老人家可真会享受。 江随额角抽了抽,憋着气,快步走过去。 周池侧着脸,脑袋枕在胳膊上,卫衣的帽子戴了一半,露出半边头发。 他眼睛紧闭,睡得安安静静,手边搁着一只旧笔袋,底下的两张草稿纸画得乱七八糟。 江随这才发现他眼皮下有两块淡淡的青色。 昨晚熬夜了吗? 难道是玩游戏玩的? 有这么困么,考场上都能睡这么香。 江随看了一会,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心软。本想报复性地大吼一声吓死他,现在也吼不出口了。 考场前后的空调已经被人关掉了,这间教室朝向不好,冷飕飕的。 江随拿起椅背上的羽绒服盖到他身上就走了。 这个点,食堂人巨多。 江随买了碗牛肉面,晃悠半天没找到座位,远远听见有人叫她,转头看见张焕明和李升志坐在那边的角落。 她端着碗走过去:“你们今天怎么来这吃了?”
“我还想问你呢。”
张焕明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一个人啊,周池不是跟你一道?他说今天不跟我们出去,要来食堂,这不,我们俩也来食堂了!等半天了,也没见他人!”
“他在教室睡觉呢。”
江随坐下来,“大概熬夜了,好像很累的样子,我待会买点吃的带给他吧。”
张焕明和李升志别有意味地对视了一眼。 “周池太他妈幸福了。”
张焕明说,“江随,你怎么对他这么好!”
江随吃了一口面,“没有吧。”
张焕明试探的问道,“听周池说,他不是你亲舅舅哦?”
“不是啊,怎么了。”
江随低头,夹起一块牛肉。 张焕明摸了摸鼻子,大着胆子说,“那不是亲的,是不是就……可以谈恋爱哦?”
“……” 江随咬了半口牛肉,僵住了,过了好一会,脸抬起来,愣愣地看着他。 李升志立刻给了张焕明一肘子,“我操,你他妈胡说什么呢,神经病啊,你看看,都吓到江随了!”
张焕明笑着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江随,你别生气啊,我就开个玩笑哈!”
李升志说:“走走走,赶紧走,别打扰人家吃饭!”
说着端起两个饭盘,把张焕明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 在食堂坐了十五分钟,江随的一碗面还剩下一半,她实在吃不下了,都倒掉了,然后去楼上三楼的炒菜窗口买了一份小炒肉,自己装好盒饭,又去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拿到实验楼。 很多人都吃饭回来了,那个教室已经很吵。 江随刚走到门口,教室里就有男生注意到她,全都是些混事儿的,一个个都打扮得很成熟,不像高中生。 有个染黄毛的冲她吹口哨。 二中校风相对开放,虽然有规定不准染发,但这些钉子户很难管,全校闻名,染发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错误,学校管了很多次,一直也没采用狠手段,导致校园里时常能看见一两个黄毛。 江随没有看他,绕过讲台,往后走,那黄毛居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过道中间,好像故意逗她似的:“小美女,哪班的,上午怎么没见过?”
江随手心冒汗,喉咙动了动:“请你让一下。”
黄毛嬉皮笑脸地看着她:“你买的这是什么啊?”
他凑过来,看她手中的饭盒。 江随往后退了一步。 旁边一些男生都看热闹:“赵凯,又勾搭妹子了,你色不色啊,专挑清纯系的!”
“要你管。”
黄毛笑了一声,伸手捉住江随的手,想拿她手里的矿泉水,“给我喝一口啊!”
“别碰我。”
江随觉得特别恶心,用力推了他一把,大声喊,“周池!”
黄毛被这一声吓了一跳。 睡梦中的周池则被喊得一个激灵,蓦地惊醒了,睁开眼就看到前面的江随。 她被一个黄毛拦着。 周池的脸一下就冷了,一股气从头到脚,他几步过去将黄毛推开:“你他妈干嘛!”
“操。”
黄毛认得周池,但跟他没交集,曾经在一个场子打过球,知道这人够彪,没想到今天惹上他。 “这你家的呀?早说啊!”
他自己找台阶,“早知道是你马子,我哪敢逗着玩啊,都是朋友,算了,我的错。”
他痞着一张脸对江随笑了笑:“对不起啊,嫂子,开个玩笑。”
“我不是。”
江随心里已经很不舒服,这个人说的每句话都恶心,如果不是因为周池,她今天不会在这里跟这种人扯皮不清。可现在看情况,周池跟他还是朋友。 他怎么跟什么人都能做朋友啊? 江随第一次对周池的交际花属性产生了怨气,甚至有一丝厌恶。 她皱着眉,又说了一遍:“我不是他女朋友。”
说完,把水和盒饭一起放到旁边桌上,转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