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安离开前留下了一个消息。今夜那神秘人潜入天牢是为了灭口,而被灭口的,便正是那日他在宫中抓到的可疑之人。此人出现的时机本就十分敏感,他连日审问,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眼下突然被灭口,无疑是将事情又提升到了一个严重的层级。凤吟晚闻言心中有所思虑。能叫那神秘人顶着暴露的危险亲自出手,牢里那人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眼下人已经死了,要想再从其身上找出端倪,恐怕也就只有验尸一条路可走了。“等尸体运出来后,可否让我前去验看?”
宋清安并未犹豫便答应下来,“我去安排。”
此事的进展并没有那般迅速。因着是奉了皇帝的命令对其进行审讯,现下出了事,自然要先去向皇帝禀明,然今夜时辰已晚,皇帝早已歇下,故此便只能等到明日。犯人在牢里被灭口,这本就是看守失职。宋清安回去后对一众御林卫加以约制,而后便无人再提及今夜他负伤后失踪之事。翌日一早,皇帝并未上朝。宋清安前去禀报时,皇帝正在御书房内大发雷霆。高公公守在门前,见他来了,当即快步迎上去。“小宋将军,这一大早的,你是有事要找皇上?”
宋清安颔首,视线往御书房内投去几分,开口道:“确有要事要向圣上禀明,还请公公进去代为通传一声。”
几乎是这话落下的瞬间,殿内便传出“砰”的一声巨响。高公公闻言面上顿时泛起难色,“小宋将军,不是老奴不肯进去,只是眼下皇上正和几位大人在里头议事,您也听见了,这龙颜……似是不悦啊。”
御书房内低肃的气氛大有持续之势。眼下他是皇帝面前的宠臣新贵,高公公有意卖几分人情,顿了顿,便又低声出言。“今晨一早,豫州那边送来消息,说墨王已被他们擒住,想要放人便必须退兵。”
“一早上了,圣上这会儿正是动怒,恐怕也听不进旁的事,您看看,若非是顶要紧的事,就晚些时候再过来吧。”
夜听澜被擒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皇帝自然也不例外。知事情严重,宋清安闻言微滞了瞬,当即便也点头。“多谢公公提点,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他到九州香榭时,凤吟晚正在用搜集来的材料调配玉肌露,夜听云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大有一副监工和监督双管齐下的架势。二人视线在半空对上,夜听云重重哼了一声,顿时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出言。“你怎么又来了!”
他瞪着眼睛从座位上跳起来,眼神看向宋清安,是哪儿哪儿都十分不满。昨夜受伤也就罢了,他今天竟然还来!是真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不成?说来就来!未料到这般,宋清安闻言微怔了下,正欲见礼,面前的夜听云却被凤吟晚一把扯住后襟,按回了座位。身子结实地摔下去,他听她威胁道。“再不老实,小心你额上的包。”
昨夜她给了药油,但架不住这小子折腾,今晨一早就来敲她的门,说什么这玩意儿难度太高他不会用,得让她指导着些。他说这话时,眼神还在不断地往房里瞟,那点儿心思凤吟晚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本是想直接将他赶回去的,但架不住这货死皮赖脸又意志顽强,她稍不留神便叫他溜了进来,而后便坐在屋里不肯走了。夜听云自知理亏也不敢太吭声,只眼神紧盯着宋清安的一举一动,无声警告。宋清安像是已经习惯,对着他作了一揖,随即便转向凤吟晚。她方才在配药,手中现下还握着一缕他叫不出名字的药材,宋清安目光停顿了一瞬,开口。“方才我去御书房请奏,圣上与几位大臣正在里头议事,一时半刻恐无瑕分心。”
眼神在她和夜听云的身上流转了瞬,宋清安几番迟疑,还是未曾将夜听澜被擒的消息说出口。凤吟晚闻言倒并未纠结,美眸闪过抹沉思,开口道:“不解剖尸体,我只从表面看看也好。”
毕竟她要找的是能够断定那人身份的东西,而非是确切的死因。这倒不难。宋清安闻言点点头,眉心的凝意也退去几分,“我现下便可带你过去。”
天牢中的人都是他的手下,要将凤吟晚带进去,这并非是什么难事。凤吟晚点头,正准备去乔装一番,夜听云却又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你们要去哪?本王也要去!”
这俩人方才说话云里雾里的,也不知是在打什么哑谜。他听不懂,不过他不管,反正他就是也要去!今日,不,是今日以后,他都绝不能让这女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更不会给这个宋什么安半点机会!凤吟晚看他一眼,颇感头疼。“去牢里看死人,你也去?”
“死……死人?”
夜听云闻言面上明显是有些僵住,“怎么死的?”
凤吟晚也还未见过尸体,抿唇想了下,勾起抹凉凉的弧度,“横死的。”
横死属非正常的死因,按照迷信的说法,极易产生怨魂。夜听云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闻言脸色顿时就又白了几分。但他扭头对上凤吟晚微挑的眼神,头脑一热,还是梗着脖子道。“去,为什么不去!本王才不怕什么死人!”
开玩笑,他怕得要死,但他会说?不过跟在皇祖母身边多年,他也是背会了一些超度亡魂的经法的。等一到地方他就开始念经,多多少少肯定能管些用。再说了,不是还有这个宋什么安一起么,他要是超度不了,就烧点纸,让那怨魂缠他去!这般想着,夜听云顿时也就没那么怕了,抬眼看向二人,甚至还嚣张地威胁起来。“你们要是敢不带本王一起,本王就到父皇和皇祖母面前去揭发你们,让你们也去不成!”
别说,这事确实像是他能干出来的。凤吟晚闻言额角暗跳了下,只得答应下来。“行,那你可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