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禄寺卿胡荣坚定的跪在地上,声音铿锵有力,仿佛极为支持范秋的决定。满朝文武,顿时全部将眼神放在了胡荣的身上。一时间,个个复杂。胡荣却不顾那么多,待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后,又看向了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的范秋,沉声道:“我支持你!”
“范学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老夫从未忘记!”
范秋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望着胡荣,范秋的眼神中还有些欣慰。至少,朝堂诸公中,总算有人站出来了,难道不是吗。尽管,只是光禄寺卿一个人。“好,好一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范秋笑着颔首,再扫视了满堂诸公一眼,心中略显悲凉。光禄寺卿都站出来了,六部尚书却还是纹丝未动。满朝诸公都不愿意站出来的情况下,让他范秋一人,还有整个翰林院,如何与庙堂去抗争?人力有时而穷。他范秋一人,能对抗得了庙堂,对抗得了皇权吗?心中的火种,在慢慢地熄灭,范秋的眼神,逐渐地黯淡了下去。他知道,没有可能了。想要开海禁,仅凭他一人之力,难,难,难!可是,真的就这么放弃吗?范秋不甘心,绝不甘心!天下百姓还在等着他,大明朝的盛大还在等着他。唯一能坚持他将这件事情办下去的,唯有十年后,他看见大明越来越兴盛,看见百姓越来越繁荣,看见家家户户,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三餐有米,四季温饱……大儒,所想的,永远只有救世而已。还有,山东的汉王之患,也能去除。仅此而已。他黯淡无光的眼神,再次逐渐燃烧起了一丝微弱的火光。走到了胡荣面前,范秋将胡荣给扶起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胡大人,乃大明忠臣也。”
话罢,转身,看向高坐在龙椅的太子爷。“太子爷,臣范秋,绝不妥协!”
话音落下,范秋朝着太子爷,深深鞠躬行礼。随后,又看向满朝文武:“做人,要有一点精神,而做官,更需要精神!”
“哪怕,这种毫无意义的坚持,会让你们丧失家人,没有好处,可人生当中,岂能处处和光同尘,总要强硬一次,不妥协一次!”
“诸君,站在这庙堂之上,岂能眼光狭隘,大明万万里河山,还要依靠这庙堂,还要依靠你们这些红袍官员。”
“诸君,莫忘记你们入朝的初衷!”
“庙堂一日不答应,我范秋便一日不停歇,除非……我死了!”
范秋大吼。庙堂之中,充满了范秋铿锵有力的声音。话罢,范秋狠狠地看了六科给事中一眼,随后转身离开。他大步向前,没有再留恋这庙堂之上,而是悍然朝着外面走去。殿堂之内,阳光洒落,他的身影被拉得老长,躬着的背部显得有些寂寥,无助,悲伤,难过……如果徐老在,还会是这番光景吗?看见他的背影,朝堂百官,各有思索。胡滢冷冷地望着范秋离开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抹不屑。到头来,还不是被他六科给事中给打倒了。翰林院而已,最终获得胜利的,还是他们。这番话,虽然说得热血,可那又怎样?开海禁永远都不会实施。左给事中姚临,也在低笑着。唯有杨士奇,蹇义,夏原吉等人的心中,颇为不好受。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仿佛心中如同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太子爷坐在龙椅上,也轻轻叹息一声,替范秋感到有些惋惜。这一幕,是朱瞻基始料未及的。朱瞻基想过会失败,但是没想到,会被打击得这么惨烈。朱瞻基的心头,有了一丝怒火。不爽的情绪,用遍了朱瞻基的全身。朱瞻基看向了站在那里的胡滢,姚临两人,以及六科给事中。这一刻,朱瞻基的眼神,病房到了极致。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仿佛忘记了这是在庙堂之上。而胡滢正在得意之时,却忽然感受到那种冰寒的眼神传来,他忍不住抬头,与那道目光对视。是太孙!当看见太孙时,胡滢被吓得浑身一颤,瞳孔猛缩。姚临也有些心惊胆战,感觉自己被太孙给盯上了。然而,胡滢心中虽然害怕,但却并没有退缩,而是直勾勾与太孙的眼神对视,毫不示弱。太孙?太孙虽然权力大,可又能奈我如何?给事中本就不是什么大官,身为言官,他们是最不怕弹劾的,因为几乎弹劾不下去。别说是太孙,就连太子爷他们也不怕。除了,除了那位皇帝能制衡他们,能砍掉他们的脑袋。所以,胡滢在想明白这一点后,亦是毫不犹豫的望着太孙,没有半点退缩。他们是浙东党,一群不投靠太孙,也不投靠汉王的纯党派。他们,是为了升官发财,而不顾一切的政客。去年,朱瞻基因杭洲一案,牵连出来的杭洲知府,通判等等,全都是浙东党。被砍掉的吏部侍郎,也是浙东党。这就注定了,浙东党与太孙结下了深仇大恨。因为太孙,浙东党被大大削弱,如今最高的官职,不过是他胡滢的兵科给事中。但伴随着时间过去,他胡滢一定会升官的。一点点的升官,直到最后,壮大浙东党!望着太孙,胡滢丝毫不惧。朱瞻基眼神一厉,浑身冒出一股股的杀气。那种杀气,只有杀了许多人才会有的。巨大的压迫感,朝着胡滢裹挟而来,胡滢这才心神一颤,连忙收回眼神,那种窒息感才渐渐减弱。“胡滢……”朱瞻基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他记住了。……下朝之后。杨士奇,蹇义,夏原吉三人,并肩行走在宫道内,正准备离开皇宫。只不过,今日的气氛有些奇怪。他们不再如往常那般,有说有笑。杨士奇摸着自己刚刚长出来的几根胡须,低头走路,似心事重重。之前,杨士奇都不敢留胡子,因为会被武将揪掉。可这段时间,武将与文官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杨士奇就慢慢开始留胡子了。花了数十天,才长出来这么六根,杨士奇现在可宝贝得很,每天都要摸一摸。而一向带着深沉笑意的蹇义,也沉默了,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夏原吉则轻叹一声:“我家小玉儿要是知道这消息,怕是都要跟范秋一样,骂上咱们一句尔曹身与名俱灭了。”
蹇义颔首:“是啊。”
话罢,蹇义看向了低头的杨士奇。看见杨士奇还在摸着他的胡子,蹇义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别再摸你的胡子了,就那几根毛摸什么摸。”
“眼下,我们到底该不该站出来?”
蹇义在询问杨士奇的意见。杨士奇摸着胡子,眼神深邃道:“我也不知道……”“但至少,该把范秋的家人给救出来。”
“查清楚证据后,救出他的家人,免得范秋寒心。”
蹇义颔首:“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