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在房间之中响起,楚国令尹昭奚恤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感受着喉咙上传来的隐隐疼痛,昭奚恤的目光慢慢地扫过了四周。
巍然矗立的方城关已经不在眼前,取而代之的则是眼前空空的房间,料想大军已经按照他之前的命令退回了宛城。
正在昭奚恤思绪流转之间,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数息之后他听见了昭阳充满惊喜的声音。
“祖父,祖父,你醒了?”
昭奚恤努力使出全身气力,想要在卧榻之上坐起身来,可是却被快步上前的昭阳给拦住了。
“祖父莫起,医官说您是气急攻心,需要好好静养,还是躺着为好。”
注视着自己孙儿双眼之中的焦急,昭奚恤最终缓缓点了点头,重新躺了回去。
“我睡了多久?”
“祖父睡了整整三日。”昭阳双眼之中充满了担忧,“万幸祖父醒了,如若不然,昭阳……”
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身旁的昭阳,语气之中满是宽慰,“生老病死,乃是天数,又有哪一个能够逃过?”
“就算是齐桓、晋文以及我楚国庄王这样的雄主,如今也不过是一抔黄土而已。”
宽慰着昭阳的同时,回想起眼下的战局,昭奚恤的脸上也不禁显露出几分遗憾。
“只是此番我却是迟到一步,方城关已经被魏军所夺,申公麾下的两万精锐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话落,昭奚恤带着几分痛苦缓缓闭上了眼睛,而一旁的昭阳同样是一言不发,整个房间之中陷入了沉默。
直到时间过去了许久,昭奚恤幽幽的询问声这才再次响了起来,“在这三日之内,前线战局可有变故?”
“祖父!”
回想起刚刚收到的消息,昭阳想要吐露,却始终是欲言又止。
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变化,昭奚恤的目光逐渐变得沉重,握住对方的右手也是暗暗多了几分气力。
“莫要瞒我。”
“喏。”
既是自己的祖父又是自己的上官,昭奚恤的命令让昭阳不得不接受。
“祖父,韩国……”
“出兵了。”
从昭阳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昭奚恤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苦笑。
其实对于这种情况,昭奚恤的心中早已经有所预料。
毕竟魏韩两国乃是攻守相助的盟友,此番楚军又在魏军手中遭遇了大败,韩国如何会放过这开疆拓土的好机会呢?
“天不佑我,天不佑楚国。”
“咳咳咳……”
昭奚恤突如其来的咳嗽声,立刻让昭阳的心中警铃大作。
“来人啊,去请医官……”
他一边连忙上前照顾,一边无比焦急地命令房门之外的亲卫。
正在这时昭奚恤的右手握得更紧了几分,“昭阳,眼下魏、韩齐攻、方城已陷,料想宛郡大半也将落入敌手。”
“你务必谨守宛城,不得出战,将魏、韩联军死死地抵挡在宛城以北。”
“昭阳遵令。”面对祖父的命令,此刻的昭阳显得无比肃然。
“还有……咳咳咳……”
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咳嗽,昭奚恤勉力说道:“将宛郡战况悉数报与郢都,让王上早作定夺。”
脸上的担忧更甚,昭阳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声,“遵令。”
……
“魏将公孙痤率军夺我方城关,两万申息之师已成孤军。”
“韩王拜相国韩悦为主将率军攻伐我楚国,鲁关已落入韩军之手,郦城恐怕也将不保。”
“关中魏军五万余名士卒,在魏将公孙鞅的率领之下南下武关,丹析之地已不复我楚国所有,穰城……”
“够了!”
当大殿之中的声音念到这里,一直在积蓄怒意的楚王熊良夫终于是爆发了。
直接从王座之上站起来的他,瞪着双眼看向下方的一名名楚国群臣。
“寡人的楚国是怎么了?”
“不久之前还在东南之地高歌猛进,怎么短短时间魏、韩大军就快要兵临郢都城下了?”
“诸卿,有谁能够告诉寡人吗?”
面对着上方楚王的怒火,下方的一干楚国朝臣可谓是鸦雀无声。
魏韩联军整整二十万大军已经打到了宛城,眼看着即将兵临郢都城下,他们又能够有什么办法呢?
眼见着下方的群臣全都沉默不语,楚王熊良夫的怒火无处发泄,开始从郢都转向了前线。
“昭奚恤在哪?我楚国的令尹在哪?”
“启禀我王。”
听到楚王熊良夫提到昭奚恤,身为楚国左徒的屈伯庸站了出来。
“我王,据前线回报,令尹连日操劳,加上气急攻心,已经是身染重病,现在正在宛城之内休养。”
“即使重病在身,令尹仍命大军将士谨守宛城。”
左徒屈伯庸的话语,让楚王熊良夫心中的怒火,一下子便缓和了不少。
想到昭奚恤,想到对方这些年来尽心竭力地效忠自己与楚国,楚王熊良夫的心似乎一下子软了下来。
“寡人刚刚言重了,令尹实在是为我楚国殚精竭虑。”
“只是魏韩联军即将兵临郢都城下,司马的大军又在吴地与越军纠缠。”
“值此楚国危亡之际,寡人又当如何?”
楚王熊良夫充满无可奈何的声音响起,刚刚站出来的屈伯庸随即向前一步。
“启禀我王,大战之初,我楚国所要面对的仅仅一個越国。以我楚国的国力,战而胜之自然不难。”
“如今魏国、韩国都已经派出大军攻打我楚国,我楚国此战的敌人就从越国一国变成了魏国、韩国与越国三国。”
“以一国对三国,其中更有魏国这样的强国,战事已然不利于我楚国。”
屈伯庸的一番话语之中,自动将齐国给剔除了出去。
实在是因为齐国在此次大战之中的表现有些过于低调了,除了派兵拿下琅琊,几乎并没有什么亮眼的战绩。
再加上魏、韩两国出兵攻打的宛郡距离太远,齐国实在是有些鞭长莫及。
“既然我楚国处于劣势,又当如何?”听到屈伯庸的分析,已经有些慌了神的楚王熊良夫连忙追问道。
“明明知道不能取胜,却还要勉力支撑,臣以为这并不是明智的。”
“眼下这场战争我楚国已经完全落入下风,不如派遣使者向韩国、魏国提出休战。”
“休战……”
虽然名义上是休战,但在楚王熊良夫看来,这不就是屈辱地求和吗?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郢都被魏、韩二十万大军所威胁,楚王熊良夫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那么寡人便以左徒为使,前往新郑、安邑,协商我楚国与魏国、韩国的休战之事。”
楚王熊良夫的声音落下,屈伯庸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躬身一礼。
“臣,屈伯庸,谨遵我王之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