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城,这座曾经的邢国都城,亲身经历过华夏先民抵抗北方戎狄入侵的一场场大战。
直到春秋时期,起自河东大地的晋国逐渐崛起之后,邢城才逐渐远离了战火的喧嚣。
而这一次发生在赵国与中山国之间的这场战争,则让这座城邑再度回忆起了曾经经历的战火。
就在中山国、赵国双方的大军对峙于此,就在魏国太子魏申一行人缓缓北上之际,同样有两支在向着邢城而来。
脚步声伴随着战马的嘶鸣不时响起,从远处吹来的清风将士卒手中扛起的旗帜高高吹起。
大地之上,一支队形齐整的军队正迈步而来,而那队伍上方高高飘扬的旗帜之上清楚地书写着一个篆字。
“齐。”
“驾……”
就在这支齐军沿着道路向着前方行进之时,远处忽然有一阵催马之声传来。
不多久之后,一名齐军斥候由远及近,停在了队伍之中的一驾战车前方。
“启禀将军,我军前方一切正常。”
“好。”面色平静地轻轻点了点头,战车之上的齐军主将田忌随即下令道:“再探,如有异常,随时回报。”
“喏。”
眼见着这名斥候再次离去,田忌的目光缓缓扫过了周围的一干士卒。
“传我将令,大军加快行进速度,务必于明日抵达邢城。”
“遵令。”
伴随着田忌的一声令下,他身下的战车在一道战马的嘶鸣声中重新开始前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旁却是有一道声音传来,“田兄,何必如此谨慎,我等此次邢城之行必然会是一帆风顺。”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田忌的视线之中立时出现了齐国大夫邹忌的身影,此刻对方的嘴角之间分明显露着几分笑意。
“邹兄,如今我齐国与赵国仍旧是战场之上的对手,一切还是要小心为上。”
一边回答着身旁邹忌的话语,田忌一边回忆起了这些时间以来所经历的一切。
可以说,近段时间是齐国十数年以来难得的好日子。
战场之上传来的消息,不再是联军犯境,更不是丢城失地。
与此相反的是,齐国不仅在南方战场之上,将越国原本的都城琅琊收入囊中。
北方对赵国的战线之上,齐军在主将田盼的率领之下,更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
高唐、平原、麦丘……
一座座上次大战失陷于赵国之手的城邑重归齐国之手,齐军甚至就要将战线从济水重新向北推到河水一线。
只不过齐军在北方赵国战场之上的势如破竹,令临淄城内的齐国君臣心中欢喜之余,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担忧。
如果是昔日强大而又富裕的齐国,自然是不会畏惧一个赵国的。
可是如今的齐国经历了连续两次诸侯联军的攻伐,实力早已经是大不如前,对于赵国也是更多了几分忌惮。
这一次如果不是中山国挡住了赵国大部分的兵力,齐国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疆土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在战场之上收复失地是一回事,而要将他们牢牢地握在手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欣喜之余齐国君臣也在担忧,等到赵国从此次对中山国的大战之中恢复过来,会不会将复仇的矛头对准自己的齐国。
也就是齐国君臣忧心忡忡之际,一個不亚于天籁的消息传入了临淄,魏国准备调停赵国的这场战争。
得到这个消息的齐侯田因齐立时大喜,当即就派遣田忌、邹忌为使者,准备参与到此次魏国调停的盟会之中。
这边田忌脸上的神情因为心中的思绪而不断变换,一旁战车之上的邹忌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灿烂了。
“田兄不必如此担忧,我以为魏国此番必然不会站在赵国一边,我等此次邢城之行必然大有收获。”
田忌在军事之上确实是富有才能,可是对于列国邦交,他却并不如邹忌看得明白。
“邹兄,何出此言?”
面对田忌投来的疑惑神情,邹忌笑着说了一句,“若是魏国真的有意援助赵国,来的恐怕就不是作为调停之人的太子申,而是魏国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大军了。”
邹忌的话说完之后,田忌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又是一皱。
“可是魏国此刻……”
“我知道田兄你想要说什么,无非是魏军如今深陷于与楚国的大战之中无法脱身。”
邹忌早已经料到了田忌的反应,当即就是一个反问,“可是以田兄你对魏国的了解,如今派遣而出的十五万大军,真的是魏国能够动用的全部兵力吗?”
邹忌的反问让想要反驳的田忌,不得不选择冷静了下来。
以他对于魏国、对于魏国军队的了解,自然明白眼下魏国所派出的绝不是魏国全部兵力。
这并不是田忌高看了魏国,而是他曾经亲身感受过魏国这个天下霸主的强大。
要知道十数年以来,魏国可没少经历过两线作战。
别的不说就说上次大战,魏国明面上是聚集联军攻打齐国,暗地里却是声东击西一举重创了秦国。
单单只从上一次大战之中魏国的表现来看,田忌不相信眼下的魏国已然使出了全力。
那么魏国既然仍然留有余地,却并没有在大战之中帮助赵国,是不是意味着魏国与赵国这一对盟友之间已经生出了嫌隙?
“莫非……”
“正是。”
田忌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口,邹忌似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赵国的强大不仅让我齐国感受到了压力,魏国必然也因此生出了几分忌惮之心。”
“为了巩固自己三晋盟主的地位,魏国必然会对于赵国的扩张加以限制。”
“甚至……”
甚至后面的话邹忌没有说,但是一旁的田忌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赵国倾尽全力攻打中山国,大败之时又遭遇到了齐国、燕国的联合攻打,魏国眼见这种情势必然会有所动作。
站出来调停双方之间的战事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说不定还会使出怎样的手段呢?
身为天下之间少有的才智之士,田忌与邹忌预见到了魏国可能会对赵国不利。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场赵国与中山国的战争,魏国自始至终都参与其中,甚至就是魏国一手导演了赵国的大败。
明白了情势完全有利于己方之后,田忌心中那块石头放下之余,也不禁浮现出了一抹疑问。
“既然如此,那我齐国又该如何自处?”
“大败赵国的是他中山国,要限制赵国的是他魏国,至于我齐国嘛……”
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有些神秘,就听邹忌缓缓说道:“我齐国不过只是想要收回曾经丢失的疆土,又有谁会不愿意呢?”
“如有必要,我们还可以拉上了燕国,这可是我齐国的天然盟友。”
田忌听完了邹忌的对策,脸上顿时也是笑容浮现。
“正该如此!”
说曹操,曹操便至。
就在齐国军队一路向西之际,又是一阵马蹄之声从前方传来。
“启禀将军,我军前方发现燕军踪迹。”
“燕军。”
脸上一阵错愕浮现,紧接着田忌看向了一旁的邹忌,“邹兄,前往一会如何?”
“遵令。”
这边齐军斥候发现了燕军的踪迹,另外一边的燕军同样察觉到了齐军的存在。
不多久之后,田忌、邹忌两人就与率军前来的燕军主将秦渠碰上了面。
“齐国田忌(邹忌),见过秦渠将军。”
“燕国秦渠,见过两位。”
三人一番见礼过后,擅长邦交的邹忌率先就开了口,“听闻贵国刚刚取下了武垣,自此赵国滹沱河以北、河水以东之地就全为贵国所有。”
“我齐国作为贵国的盟友,实在是为贵国感到欣喜啊。”
燕将秦渠听到邹忌如此说,连忙谦虚地说道:“邹忌大夫说的这是哪里话,要论此战战果,我燕国哪里敢与齐国相提并论。”
“短短时间之内,就快要将国土重新恢复到了河水一线,我燕国实在是羡慕齐国啊。”
“啊!”
这一番互相称赞之后,双方随即相视一笑,之间的关系也在这笑声之中拉近了不少。
片刻之后,等到笑声渐渐停止,邹忌又是主动说道:“我齐国有意借此战收复丢失的疆土,不知燕国如何看?”
“河水以南之地原本就是齐国疆土,此战收回也是名正言顺,我燕国自当支持齐国。只是……”
秦渠的话到了这里就是一顿,他脸上的神情之中也多了几分为难。
见此情景,邹忌心中立时就是一喜,不过他表面之上还是平静地说道:“但请将军放心,我齐国与燕国乃是盟友,愿助燕国开疆拓土。”
“一定?”
秦渠的话语之中留有几分疑虑,看向前方的目光之中也有几分质询,他此刻对于邹忌的保证明显有些不相信。
见此情景邹忌面色就是一肃,对着秦渠就是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定!”
至此,齐国、燕国这两个这场战争之中的配角,因为各自的利益而站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