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嬷嬷端着烛台领着小丫鬟进来时,梼芳居里一片萧瑟寂静。她进门扫了一眼,指挥身后跟进来的春菊将怀里捧着的玉瓷盘放入架子上。
春菊低低应了声,小心翼翼的前行几步,绕过八宝书案,瞧见案后的木莲花架子,欲将怀里的瓷盘放入时,眼角忽然瞄到窗边的一大片阴影,惊的“啊”一声尖叫,瓷盘跌落在地上,啪嗒碎成了几片。
待她醒过神,瞧清椅子上那人的神色时,连忙磕头下跪,嘴里不住念着“少爷饶命”。
蔡嬷嬷也被唬了一跳,她端着烛台三两步转入内室,却见萧定慷敛袍坐在梼芳居橱窗边的八角角椅上,黑色的袍裾随意的堆叠在脚踏边上,月光穿过窗棱洒照在他半边身子上,半张俊颜面无表情的隐在暗处,眸子直直扫射过来,犹如地狱里的煞神修罗。
蔡嬷嬷好歹年长许多,手指攥紧了烛台,稳住了喉咙处的惊呼声。她连忙请安道:“老奴不知少爷今晚在此,惊扰了少爷,给少爷陪罪”,她边说边往下跪,伏地磕头请罪。
萧定慷依旧沉默无言,半晌才敛了眸子,声音低哑,淡淡道了句:“退下吧。”
蔡嬷嬷抿了下唇角,自从唐姑娘失踪后,已经近一个月的时间,少爷没有踏足过这里了。她心中也十分忧心唐柚,想朝少爷打听一二,只瞧着少爷的神色,犹豫半晌终是压了下来。
她垂眸蹙眉训斥了一声仍然跪在一旁磕头的春菊,“还不赶紧收拾了退出去!”
春菊愣了愣,吸了吸鼻子,连忙爬起来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拢起来,打扫干净后退了出去。
屋内又恢复成萧冷孤寂的模样。
萧定慷的挺直的肩头微微搭拢下来,手不自觉的按了按眉心。
这些日子他使劲了手段,派出所有暗卫搜寻,却变寻不到唐柚的踪迹,仿若突然人间蒸发。从老太君哪里撬开来的线索,唯一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唐柚的失踪果然与太子拖不得干系。
原本最信任最依赖的祖母,确是伤他最深的人,她竟然在得知自己身份后,选择与太子合谋,而换取荣华富贵。
不知道前世老太君在他夺嫡过程中,又扮演了各种角色。
萧定慷绷紧了唇,老太君之事尚可暂且放在一边,唐柚已然失踪近一个月,时间拖的越久,就越危险。
思及此,他的眸子中闪过阴霾之色,太子务必尽快除之。
***
京郊潮湿阴暗的庄子里,唐柚被绑在木架子上,双手被两侧的木栅栏高高吊起,脚尖堪堪够到地面,她的头微微垂着,两缕湿发贴在郏边,身上的锦裙裂开数十道缝隙,可见是受了极为严重的鞭刑。
慕容安起先只是饿了她十几天,期间只给了她几分稀粥水,威胁她说出萧定慷的身世和那块所谓的玉佩。
瞧着唐柚无动于衷,不与理睬,又将她捆绑起来,日日遭受鞭刑,却又用参汤吊着她的命,不允她死去。
海棠是个忠心护主的奴才,每当唐柚受刑时总是扑过去替她挡着,尽管如此,两人的□□之躯又怎能敌的过抽来的鞭子,更何况她没有汤药吊着命,已然只剩一口气,奄奄一息了。
酉时三刻,房门处如往常一般想起稀里哗啦的锁链声,慕容安推开门,狭长的眼睛准确无误的扫向唐柚。
他轻呵一声,唤来随从,“去,用盐水把她给我泼醒。”
很快,他身边的几个随从去而复返,几人提着几桶盐水,挂啦挂啦的往唐柚身上泼去,水从唐柚身上流淌下来,落到了她脚下海棠的身上。
唐柚从浑身针扎似的痛意中醒来,她使劲咬住下唇,吞下了欲呼出的惊叫声。
慕容安走过去捏紧她的下颌,伸手拍了拍她的左郏,“醒了?”
声音阴柔中泛着恶意,似毒蛇在耳旁吐丝。
唐柚的眼睫微起个弧度,眸中隐晦之色一闪而过,却又很快沉寂下来,平静无波。
慕容安最瞧不得她这副模样,冷笑一声,“怎么?还等着萧定慷那狗东西来救你?”
“你怕是没想到,他就要迎娶南阳伯嫡女为妻了。”
唐柚的睫毛倐的抬起,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蕴满寒光,一字一顿道:“不可能。”
慕容安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以为自己是谁?一小小庶女不顾廉耻爬上他的床,沦为外室。”他停顿片刻,“不,贱人。”
“这种身份怎么能极得上南阳伯的嫡女?”
唐柚漠然不语,面上却尤然挂着几分冷笑,好似根本不信,但浑身却不自觉的绷紧。
慕容安打量着唐柚的神色,嘴角勾起个弧度,“玩物终究是玩物,男人娶妻自然看的是家世。”
他伸手戳向唐柚肩郏上的伤口处,狠狠一插,指见在皮肉见来回旋转,疼得唐柚再也忍不住,“啊”的惨叫起来。
海棠被早就被盐水蛰醒,只是她浑身自然似散架般,根本撑不起身子。
此时听到唐柚的惨叫声,她爬在地上抬头,瞧见唐柚生理性的仰着脖子,指见狠狠扣在木桩上,肩郏处的血水混着盐水呼啦啦地流淌下来。
海棠惊叫了声:“小姐!”,只是她拼尽全力的叫声似猫一般,根本不见效果。她使劲咬紧牙,身子猛地翻滚,朝着身前的慕容安冲撞过去,手指把住他的腿,张大嘴巴狠狠的咬在了他的小腿上,瞬间出了血。
慕容安痛叫一声,伸脚猛的将她踢开,随后狠狠的踹向她,脚如雨点般落在她身上。
唐柚瞧得目眦尽裂,她大喊出声,“住手,慕容安你住手。”
“我说,我说,我说......”
“你放过她!!”
然已经晚了,慕容安猛的转身从侍从腰间抽出长刀,狠狠的扎向海棠。
刀尖穿过她的胸口,抵到地上。
海棠嘴角迅速溢出血来,眼睛直直的落在唐柚身上,轻轻喊了声:“小......姐.....”
她喘息片刻,张了张嘴,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忽然呕出一大口血,很快没了生息。
唐柚见此不要命的挣扎起来,想要扑向海棠,木架子被她带得来回摇摆。
慕容安见她神色惊恍,嘴巴张大却叫不出声,发了疯似的要挣脱绳索。
他蹙了蹙眉,低头瞧见海棠的惨状,暗骂了声“晦气”,随后命随从将唐柚从木架子上放下来,任由她跌倒在地上。
唐柚根本站立不住,摔在地上,却什么都顾不得的爬向海棠。
慕容安现在一旁瞧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莫要在这里上演主仆情深的戏码,前些日子招了,她又何须遭这么多罪?”
唐柚不听不闻的爬向海棠,手指攥紧她的衣角,借力抓住了海棠的手,她颤着嘴唇晃了晃,轻轻的喊“海棠?”
“醒醒啊海棠!”
“海棠!”
唐柚晃的越发用力,似乎以为这样就能将海棠唤醒,却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慕容安懒得瞧她这复模样,也知今日问不出什么话来,冷嗤一声,命随从们看紧门房,摔门走了出去。
唐柚抱着海棠的尸身,眼中的泪水不要命的砸下来,氤氲成一片,她哭喊着:“都怪我,都怪我......”
却根本无人应答。
唐柚有抬起海棠的另一知手,却见她五指并拢,紧紧的攥着什么东西。
唐柚使劲将她的手掰开,却见她布满血痕的掌中躺着一只镶嵌着海棠花的银簪子。
唐柚怔愣片刻,蓦地想起那日春桃打趣海棠的情景。
她虽口中怒啐着春桃,然脸上却露出掩不住的羞红之意,和隐隐的喜色。
海棠生前的一幕幕场景浮现在眼前。
一股痛意从唐柚的胸口升腾而起,蔓延至全身,她再也忍不住的仰头喊了出来,“啊....啊
......”
声音中伴着惨烈的痛意,响彻整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