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出发(1 / 1)

萧惩醒来时,夜里说过的梦话已全然不记得了,唯一还印在脑海的,是一段悠扬缱眷的萧声——

业火总是会将他的神魂焚毁。

虽然他身受亡灵诅咒,灵魂不死不灭不入轮回,毁掉的神魂瞬间又会被重塑。但很多重要的记忆都不幸在这“焚毁——重塑——焚毁”的无限循环中消磨殆尽了,支离破碎到一塌糊涂。

否则他这些年也不至于将有关颜湛的所有记忆遗忘得如此彻底。

虽然……前世颜湛在他身边确实也没什么存在感吧。

洗漱完毕,他破天荒地端起千八百年没用过的镜子,给自己做了个精致的发型,干净利爽的红色短褂外套一件金线滚边儿的绒布坎肩,同色的灯笼裤搭配黑色短靴,缀在腰带上的金色细链行动间叮铃作响。

伴着铃声,他脚下生风“呼呼呼”得就刮到了颜战门前。

扯扯本就一丝不苟的衣服,捋捋鬓角根根分明的发茬,脸上的笑容灿烂如花。

像只正待开屏的孔雀,他摆好pose正要扣门。

这时,“吱嘎——”

好巧不巧,颜战先一步拉开门,从里面出来。四目相对,青年疏俊的眉眼藏着一丝意外,但很快又被谦和的笑意取代。

“早。”

“早!”

萧惩讪讪地笑了笑,本来他想先打招呼的,不想对方一个“早”字让他猝不及防。

目光不曾从颜战脸上错开,他肆无忌惮地欣赏着第一颗晨星的光晕将青年精致温润的脸庞照亮,把手插进裤兜,说:“来鬼界的第一夜睡得怎么样?我走之后没再做什么噩梦吧?”

颜战嘴角微弯,道:“睡得很好,多谢萧掌柜挂念。”

说话时他转身避开了萧惩的视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颜战似乎从来都不会较长时间的与他对视,每次眼神都是稍触即分,就像做了亏心事怕被萧惩看穿。

萧惩挑挑眉梢,也不说破。

沿着长廊并肩往院子里走。

萧惩瞥瞥他,笑眯眯地伸了个懒腰,闲聊一般道:“巧了,昨晚从你那儿离开之后,我倒是做了整夜的梦。”

“……”

颜战脚步一顿:梦?难道昨晚他潜入对方房间的事儿被发现了,对方是在试探?稳住,别慌。敛了敛神,笑着看萧惩:“什么梦,能否说来听听?”

“也没什么要紧的。”

萧惩说:“就是梦到有人在吹箫,很好听的曲子,而且是只吹给我一个人听的。”

“哦?”

颜战挑眉。

难得他有这么生动的表情,萧惩想,屈指蹭蹭鼻尖,说:“我就知道,这话一讲,公子定要取笑我萧某人自作多情。”

但说归说,他脸皮可厚着呢,才不怕遭人取笑难为情。

而事实上,除了他自己乐意,这世上又有谁能够撼动咱们鬼王殿下这张被磋磨了八千多年的老脸呢。

颜战当然听出对方只是在自我调侃,于是笑了笑,温声说:“你怎知就一定是在做梦?”

萧惩一怔:“嗯?”

却见颜战嘴角微弯,忽然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取出一支银萧来,在修长如兰的手指间转了几转。

萧惩瞳孔微震:“你会吹箫?”

他的惊异不是装的,颜战本人的出现于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美人如斯,金质玉骨。除此之外每当他再多挖掘出对方身上的丁点儿可喜之处,都是额外的惊奇。

颜战抿着嘴角,笑得温柔而含蓄,说:“略懂皮毛。”

但看他笔直的身姿自信的神态,萧惩知道,所谓的“皮毛”只是对方在自谦而已,便笑了笑,说:“这么说,昨晚随我入梦的……是公子的萧音?”

颜战好像被萧惩毫不掩藏的欢喜搞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垂了垂眼,说:“你若喜欢,我可以……”

“教我?”

萧惩笑着打断他,说:“教我就不必了,我不是那块料。再者说,咱俩有一个文艺就够了,你若乐意,倒是可以时常吹于我听。”

“……”

颜战微微一怔,萧惩倒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他本来也没想说要教萧惩,就这人坐不住的性子,跟猴子似的,让他吹箫装文艺青年,还不如直接让他吹牛皮。

只是……怎么个“常”吹于我听?

萧惩明摆着话里有话,再一次借机表明心迹。

颜战莞尔,将萧一横,悠扬的曲音缓缓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带着一丝远古的厚重。萧惩就地往走廊的石凳上一坐,肩膀朝旁边的石柱上一靠,抄着双手欣赏起来。

只是他眯着双眼,望着颜战线条优越气质温润的侧颜,猜不透究竟是在赏曲,还是在赏人。

时不时的,两人对望一眼,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相汇。

一种无言的默契开始悄无声息地在两人心底间蔓延。

院中的风很轻,卷起颜战的一缕墨发缠绕在萧惩指尖。他指尖虚握,任风勾勒,心底感受到一种数千年来从未有过的宁静。

直到一曲结束。

仍不愿张开眼睛,从萧声营造的安详中抽离。

直到身后突然响起的掌声击碎了他所沉溺的幻镜,来人道:“阁下好技艺。”

颜战将银萧收起,淡淡道:“过奖。”

萧惩回头道:“明镜咱别这么扫兴好吗,我这还余音绕耳呢就被你给打断了。”

话是笑着说的,倒无半点儿抱怨的意思。

舟明镜却极是诚恳,说:“清早起来听到院中有人吹箫,就想过来看看,无意打扰殿下雅兴。”说着看向颜战,问:“在下舟明镜,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颜战道:“颜战。”

舟明镜一怔:“颜湛?”

“是战斗的战。”萧惩说,“很像吧,一开始我也听错了。”

“原来是颜公子,是很像。”

舟明镜说,又打量了颜战几眼,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凝重,“你是凡人?”

“……”颜战没有否认。

于是舟明镜权当他是默认了,问:“家在哪儿?”

萧惩也没听颜战说过家在哪儿,也很想知道,就支绷起耳朵。

“家……”

颜战略微沉吟,先看了萧惩一眼,才微笑着缓缓说:“布织岛。”

布织岛,不知道?这什么鬼地名,萧惩挑挑眉毛,该不会是颜战这小子不想回答,胡诌八道的吧!亏他想得出来!

见萧惩笑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颜战弯了弯嘴角,一丝奇妙的默契再次在两人间萦绕。

舟明镜不觉有异,道:“既然你家住布织岛,那来鬼界做什么?”

颜战收回视线,对答如流:“寻人。”

舟明镜说:“什么人?”

萧惩冷不丁插嘴:“说到这个,明镜,还得请你帮我个忙。”

心知查户口是舟明镜的职业病,你不让他问上两句他会憋得浑身不舒服,这才一直由着他盘问颜战,反正颜战一看就很机灵,定能应付得来。直等到觉得话题差不多该结束了,才出声打断,没让对方往深了问。

有些话,颜战没主动说,那就是不想说。

既然他不想说,萧惩也就不想问。说句矫情点儿的话,他不想,更不舍得逼迫他。

舟明镜看萧惩:“殿下请讲。”

萧惩抄着手起身,说:“他说的这个人,你也帮我给他找找。”

舟明镜:“嗯?”

颜战笑:“不曾想,我竟托关系托到了鬼王这儿。”

萧惩也笑眯眯的:“怎么,嫌托关系丢人?既然有关系,该用就是得用。舟大人乘职位之便,找起人来显然比你快得多。”

颜战说:“那就有劳了。”

萧惩都开口了,舟明镜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就问:“你要找什么人?”

颜战道:“未婚妻。”

“未婚妻?”

舟明镜一愣,他是没想到。目光在萧惩脸上扫扫,像是在向他求证。直到萧惩回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便接着问:“有何特征?身高如何?样貌哪般?”

“……”

颜战忽然沉默下来,不说话,只看着萧惩。

舟明镜有点儿古怪,又重复了一遍,道:“你未婚妻有没有什么体貌特征,好方便去找,否则鬼界之大,找一个鬼犹如海底捞针。”

“他……”

颜战望着萧惩,笑意温和,缓缓说:“他与鬼王殿下一般高矮,一般胖瘦,也一般风光霁月,桀骜无双。”

“这……”

舟明镜听了他的描述,心里直发愣,忍不住看了萧惩几眼,想,殿下除了腰细,身高就算在男人堆里也算高的,怎么会有女人长得像他呀?

萧惩瞥他一眼,说:“怎么,不兴人家姑娘是个大高个儿?”

颜战只是笑,也不解释,望着萧惩的眼神很温柔。

舟明镜说:“既然如此,属下就按照殿下的标准找人了。”

萧惩点点头,又道:“对了,之前让你彻查的事儿,查得怎么样?”

“我正要说。”

舟明镜道:“这几天属下核查了所有的进出城记录,并未发现城中有什么鬼失踪或者久出不归。”

萧惩皱皱眉头:“这么说,在北海兴风作浪的,应该不是我一念城的人。”一顿,“不过,也不能排除哪些从一开始就未被记录在册的。”

舟明镜道:“嗯,属下继续排查。”

萧惩按按额角,说:“若没什么意外,今日过午我就要动身去北海了,到地儿之后若有什么消息,就以玉符联络吧。”

提及“北海”二字,颜战目光闪烁似有异样。但没出声,只安静地充当一个旁听者。

“……”舟明镜一顿。

萧惩看他表情,说:“怎么,你的玉符该不会是被没收了吧?”

身为天界神将却滞留鬼界,终日与鬼域的渣滓为伍,保不齐两位帝君一怒之下就将舟明镜的玉符没收,毕竟这玩意儿几百万两黄金一枚,凭什么当成肉包子拿去打狗。

但舟明镜说:“属下有倒是有,但……”

但就怕殿下您没有,毕竟这玩意儿几百万两黄金一枚,您也买不起。不过话还没来及说完,看到萧惩把玉符掏出来就果断闭了嘴。

意外,也不意外。

殿下昨日刚去过两仪殿,大概是帝君给的吧。

“那好,就以玉符联络。”舟明镜说。

萧惩摆摆手,让他先走。

结果没等人走远突然想起什么,又把人喊住,“等会儿!”

不提身高也罢,刚刚乍一提起身高来,萧惩突然想比量比量自己跟颜战。谁知不比倒好,这一比,余光竟瞥见对方的肩膀好像比他的高出了一丢丢。

之前一块儿走时怎么没注意,难道对方长得比他高?!

这还了得?!

“殿下还有何事?”

舟明镜去而复返。

萧惩对颜战尴尬地笑了笑,“我跟他说点儿事儿。”说完把舟明镜拽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我俩谁高?”

“啊?”

舟明镜一头雾水。

萧惩用更低的声音说:“好好看看,我跟颜战,谁的个儿高?”

“这个……”

不明白萧惩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舟明镜的目光还是认真地在两人头顶来回扫了扫,诚实地说:“颜公子要比殿下您……高出一点儿。”

说着还用手比划了比划。

萧惩一看,直接蹦了起来:“这都有两厘米了,还叫一……”话到一半意识到颜战还在身后看着,声音又矮了下去,“点儿?!”

“就……也还好吧。”

舟明镜说,看向萧惩的眼神开始变得古怪,殿下为什么这么在意自己的身高,高点儿矮点儿的,至于吗?

至于!

当然至于!

萧惩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低语道:“那什么,你先别去找人,先去给我搞一双增高鞋垫来,不,搞两双!”

舟明镜带着一丝丝疑惑走了。

萧惩回头,见颜战远远地看着他笑,也不知听到没有。不过隔这么远,想必是没听到吧,便也笑了笑:“得,咱也走吧,去酒楼。”

.

来到花间酒楼。

昨晚搁在门前的一车砖瓦还在。

在萧惩的管治下,一念城的治安虽不说能够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一车破砖烂瓦还是没人偷的。不过,还是少了点儿东西——

拉车的那头驴。

捏着板车前被割断的半截儿缰绳,萧惩冷笑一声,说:“最好别让我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干的,这要是让我逮住,保管一顿暴揍!”

颜战笑得几分宠溺。

别听萧惩狠话放的一绝,他也只是说说而已,如果偷驴的真是个年龄不大的小鬼,颜战才不信他能揍得下去。

更何况那驴……根本不是被偷的。

掌心里握着一张画了膘肥体壮小毛驴的画纸,颜战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少年的俏皮,微微握拳,画化成烟。

说话间萧惩进了店门。

他先把门外挂的小木牌上“正在营业”四个字改成了“歇业修葺”,然后去了三楼,把包厢的竹帘给撤掉,再回到楼下时,青年已经将水泥沙石按照一定比例倒进搅拌机里搅拌了。

挽着衣袖,正在搬砖。

许是嫌散着头发时不时垂到身前有些碍事,就随意编了两下,发尾用一根银灰色的头绳松松绑住。发丝从松散的发辫中抽出几缕,显出几分慵懒。

但干起活来一点儿都不松散,快手快脚十分麻利,一次就抱十几块砖。

萧惩有一丝被惊到,忙大步跑过去,道:“快别,公子金质玉……”

“金质玉骨——”

颜战仿佛一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直起腰,无奈地说:“但又不是弱不禁风,照你这样说,我合该姓‘林’。”

“林?”

“林黛玉。”

萧惩笑:“哈哈,你这笑话够冷的啊,不过我喜欢。”

“我没在开玩笑。”

颜战温声说:“也没剩几块砖了,你别沾手了,我来就好。”

“差点儿被你的外表给欺骗了。”

萧惩拗不过他,有点儿无奈地说。

颜战分神看了他一眼,笑:“怎么说?”

萧惩打量着他,若有所思道:“看起来像只柔弱无辜的小白羊,保不齐皮下是头生龙活虎的大灰狼。”

“是么?”

颜战笑了笑,低头间散落的发丝遮住了眼底的一丝精明——

“大灰狼”?呵,对方形容的确实不错。然而可惜,他对萧惩,空有一颗狼子的野心,却缺少了那份逾矩的狠心。

萧惩没再坚持搬砖,转身去捣鼓搅拌器。

混合砂浆已经搅拌好了,但需要铁锹把泥浆铲出来。

萧惩正要去找铁锹,这时看到颜战已经搬完了砖,正拎着铁锹过来,对他说:“你往旁边站站,当心泥浆溅到身上。”

“……”

萧惩知道颜战想做什么,但他没动。

颜战对他一笑:“怎么了,为何突然这般看我?”

“……”

萧惩盯着他,脸色有些古怪,说:“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对我这么好,我要是喜欢你了怎么办?”

“!”

颜战惊得手一哆嗦,差点儿让铁锹掉地砸了脚,瞳孔都跟着震了震,一时间,几乎失了声音。

“哈哈哈哈哈。”

萧惩朗声大笑,趁其不备夺过他手中的铁锹,说:“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我这人别的爱好没有,就爱开个玩笑。”

“呵,你啊——”

颜战笑得有些无奈,却从心底松了口气。他差点儿以为自己被看穿了,那些汹涌而滚烫的情感,萧惩刚刚这个玩笑,差点儿让他六神无主七窍生烟。

而萧惩转过身去,脸上的笑容却在颜战看不到的地方凝了凝——

没有人,已经很多年了,没有人这样对他好过。

管他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

他喜欢颜战,而且是越相处下来越喜欢。

.

虽然萧惩不舍得颜战干太多活,但那人跟他一样倔。

都在默默为对方考虑,谁也不肯相让,最后还是颜战又找来一把铁锹,两人你一铲我一铲的,合力把搅和好的混凝土盛到木桶里,抬着上了三楼。

又一起搭了三脚架,颜战负责站架子上砌墙,萧惩就站下面给他递砖。

两人配合默契,只用了半天多的时间就盖好了两间房。

萧惩原想着自己盖要花两天时间呢。

彼时,午膳时间刚到。

两人忙了一上午到现在还饿着肚子,过午就要去北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颜战一个凡人在鬼界也没什么去处,自己若走了,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萧惩想做一些饭团。

也许诸君会说,可以去其他酒楼吃呀。

呵,也不看看这是哪儿!这儿可是鬼界!那酒楼里的饭菜是给活人吃的吗?别说是给活人吃了,不吃活人就是好的!

萧惩趁此多做了些。

自己路上可以带做干粮,剩下一些留给颜战。

而等他端着满满一箩筐饭团从厨房出来时,看到颜战正坐在柜台里看书——

青年懒懒撑着额头,神情专注。

额前几缕碎发垂落,擦过镜片边缘。镜腿上的两条银色细链微微晃动,衬出他流畅柔和的颌线。

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萧惩望着他,短暂失神。

若说先前他对颜战,只是单纯的喜欢。而这一刻,他却真真实实地萌生出想要跟眼前这人一生一世的愿望。太美好了,不管是这个人,还是这个人带给他的,源自心底的宁静。

直到青年注意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时,萧惩才笑着走过去,道:“哪儿来的书?”

颜战一指西边墙角,道:“那里拿的。”

萧惩这才想起来,酒楼的前女掌柜走时留下了许多东西,很多他都觉得还不错,就没往外扔。

其中就包括一个红枣木的大书柜。

柜里有很多书。

尽管他平时不怎么喜欢看书,但总能拿出来装装样子,也显得自家的酒楼极具文化底蕴。

不想,颜战竟喜欢看。

这挺好,总归是物尽其用,没有浪费。

萧惩招呼他:“过来吃饭吧。”

颜战笑了笑,搁下书去洗手,却听萧惩在他身后说:“我吃了饭就走,本还担心留你自己看店会无聊,你喜欢看书还挺好的,打发时间。”

于是嘴角的弧度又一点点凝固。

萧惩不怎么刻意地瞥了眼书的封面,竟看到四个熟悉的字:

《魔主封神》。

emmmm,这不就是他穿书的那一本吗?狐疑地扫了眼书柜,难道是他对自己的酒楼关心太少了,竟不知小小书柜中竟藏着这种“有趣”的读物。看来从北海回来,他要好好拜读拜读女掌柜留下的这些书了。

“臭铁!听说你要去北海啦!”

颜战还没回来,有团毛茸茸的东西跳上萧惩肩膀,道:“那你会给我带土特产回来不?我要吃海参鲍鱼!海参鲍鱼!”

正是萧惩的“爱宠”,吉吉。

萧惩一巴掌扇过去,将那只羊掀了个个儿,道:“去,就知道吃!”

吉吉不满地跳起来,使劲儿在萧惩肩膀上踩来踩去踩来踩去,踩的他都痛了,说:“我不管,我就要吃海参鲍鱼海参鲍鱼!”

萧惩说:“海参没有,饭团倒有一筐!”

说着就揪住它的耳朵,把它从肩膀上拎下来,抓起一只饭团就往它嘴里塞。

吉吉吓得哇哇大叫:“来人啊!谋杀啦!亲爹毒杀亲儿子啦!”

而它一张开嘴,就能清晰看到它的牙齿不是整齐的一排,而是又尖又细参差不齐的四五排。

得有一千多颗。

萧惩皱着眉头很铁不成钢的说:“喊什么喊,真当自己是羊吗?别忘了,你可是饕餮啊,你身为饕餮的尊严呢?你们饕餮不是什么都吃的吗?我做的饭团你怎么不吃?”

“呜呜呜……”

吉吉直接被饭团给难吃到兽性大发,扑腾着小短腿,亮出利爪就往萧惩的手背上挠。

然而没等碰到萧惩半根汗毛,就被人给半道儿截住。

那人两根瘦长的手指比刀锋还冷,并指一夹,它的爪子瞬间好像被捏碎了般,疼得一声惨嚎:

“咩——!!!”

理智顿时恢复大半,随之而来的是感受到一股熟悉又恐怖的威压,忙向萧惩呼救:“萧爹救命啊!”

“颜战!”

萧惩低呼,扣住了颜战的手腕:“这狗东西是跟我闹着玩呢,不会真的伤我。”

颜战手指一松,笑:“别担心,我也是跟它闹着玩儿的。”

吉吉:“………………”

你的闹着玩儿,就是差点儿把我给弄成一只坡腿羊?

萧惩把吉吉的爪子从颜战的手指缝里解救出来,若方才他没看错,分明从青年眼中看到一丝杀机。那一瞬间,颜战就像是变了个人。但这丝狠厉稍纵即逝,让萧惩以为是错觉。

不过——

吉吉舔舐着受伤的爪子,想到方才青年的气息和眼神,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禁打了个哆嗦,肃然道:“爹!”

萧惩又是一巴掌扇过去,道:“屁话!你爹不是我吗?!”

“乖。”

颜战把吉吉从萧惩怀中接过去,“宠溺”地揪揪耳朵摸摸毛,笑眯眯道:“你萧爹问你话呢,想好了再说。”

吉吉打了个哆嗦,趴在颜战臂弯里动也不敢动,躺尸道:“啊,我死了——”

.

用过午膳,萧惩把剩下的饭团丢进火里,烧干后装进麻袋。

“酒楼就交给你了,这些饭团你留着,用凉水泡一泡就能吃。有麻烦可以找舟明镜帮忙,或者给我打电话。”萧惩说,指了指腰间的玉符。

颜战抱着吉吉,眼睫低垂,似乎怀有心事。

他没有说话,也没去接萧惩递来的麻袋。

萧惩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吉吉躺颜战怀里装死也就算了,反正他平时也喜欢装死,但颜战好像吃饭时话就很少。当然,对方原本话也不多,但真的是有点儿低气压。而这会儿看起来,竟像是个因为没讨到糖果而跟大人闹脾气的小孩子了,便问:“怎么了你?”

颜战手指攥紧几分,低着头几乎不敢看萧惩的眼睛,轻轻地问:

“北海……你非去不可么?”

“……”

萧惩被问得一愣,他显然没想到颜战不说话竟是因为一直在纠结这个。

然而萧惩的愣神,在颜战看来就是沉默。

沉默。

忘了哪位哲人说过,很多时候“不回答”,就是已经在回答了。

“好,我懂了。”

颜战点点头,笑着伸手将麻袋接过,任明亮的银色镜框将他眼底的晦暗隐藏。

这一刻,萧惩莫名其妙感觉颜战要哭了,便忍不住抬手揉了他一把,就像小时候揉颜湛一样,是他下意识的动作,笑:

“什么啊,你就懂了。”

“!”

而这一揉,令颜战整个人都僵住了,满腔的委屈呼之欲出,但被他极力地克制住了。

“我就是去找个人。”

萧惩说:“跟你一样,我也有个想见的人。”

“……”

颜战稍稍沉默,不问他要找谁,只问:“找到他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萧惩的目光逐渐变远,他摇摇头,笑着说:“没想过,等找到再说吧。”

“那……”

颜战又说:“如果找不到呢?”

“那就换个地方再找。”

萧惩决然道,丝毫没有迟疑,从墙上取下挂着的一顶帷帽,帽子上带有一层层的黑色面纱,跟他一袭红衣极为相称。

“如果一直都找不到呢?”

颜战追问,他始终不敢直视萧惩,而这一次,他终于肯抬头望着他的眼睛。

“呵——”

萧惩低低地笑了一声,潇洒地把帽子扣在头上,黑纱遮住了他的表情:“那正好,能让我死心。”

说罢,布了个传送阵,一脚踏入阵中,“再会!”

声音还没散去,人已如流星般消失。

望他走远,颜战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五指微攥——

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不计回报,不去奢望与他的未来,甚至根本不用问为什么,因为仅仅“找到他”三个字,就已经是你余生的全部意义。

他理解萧惩。

因为曾经他心上……也有这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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