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我能够做到的最大范围内的震慑了,希望能够有用吧!”
周玄缓缓起身,以腾云驾雾之法向南疆飞去。 …… 大夏仙朝,天空尽头,河洛…… 洛仙城,太子行宫。 夏熵负手立于栏杆之前,眉梢微皱,目光深邃,面上若有所思。 千娥脚踏莲步从宫殿之中走出,来到他的身边,朱唇轻启:“什刹府群妖,刚才死去了半数。”
“死了便死了吧,那些小妖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夏熵淡淡地说道。 “太子误会了。”
千娥眼帘微垂,“妾身想说的是……百洲之间,除却十八个凶巢与九个隐秘空间之外,其余所有存在于仙朝大地上的妖魔都在一瞬间被杀掉了。”
夏熵动作微微一僵,他缓缓回头,眸中闪过逼人的精芒:“你是说,大夏仙朝境内,出现了一个能够在一瞬间对百洲发起攻击的……生灵?”
千娥臻首微颔:“这是妾身散布于百洲之中的三十六道分身亲眼所见。”
夏熵沉默不语,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腮帮处的肌肉也隐隐鼓动。 良久,他沉吟道:“对百姓的施压一刻也不能停,既然百洲之中的妖都死了,那就去凶巢和隐秘空间里抽调部分妖魔出来,让它们继续执行我的计划。”
“喏。”
千娥应道。 夏熵又问道:“有太傅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
千娥回应道。 “太傅与本宫之间,只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误会,但如果不能消除误会的话……”夏熵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那就只能消除他了。”
千娥眼角微微一挑,实时垂首不语。 “妖庭那边的情况呢?”
夏熵又问道,“那只小狐狸抓到没?”
千娥如实回答:“一个月前已经抓到了,如今已被裴目妖皇打入了死牢,和老妖皇关押在了一起。”
“七日之后,太阴汇顶,裴目妖皇会在南疆血池举行妖皇大祭,将青丘一脉的妖狐尽数献祭给冥罗大尊。”
夏熵微微颔首:“总算有点能派上用场的了。”
“时辰快到了……每一步都不能犯错。”
“退下吧……” “喏。”
千娥欠了欠身,转身消失在了大殿深处。 夏熵望着河洛,深邃的目光落在了洛仙城深处的碧瓦宫銮之上:“父王……你所办不到的事情,即将在我的手中成功,希望你能一直老老实实地蜷缩在深宫之中。”
“不然……就怪不得孩儿了。”
…… 周玄自云中穿梭而过,转眼之间便已经来到了大夏仙朝的南部边境处。 南部边境处乃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平原的尽头有着一片绵延万里的古老城墙,这一段的城墙从前朝九地仙朝时期就开始修了,一直到大夏仙朝统治时期还未完工。 它排在那边,便宛如无数忠诚的巨人立在边界处,守护着大夏仙朝的国界。 根据李青松所说,大夏仙朝朝廷之中的绝大多数战力都被安排在了这里,各地的道观、宝刹也是派出了许多修士前来参与镇守,可如今的边境城墙却一派凄凉、杳无人烟。 周玄望去,只见城墙之上旌旗残破、荒野之中尸横遍野,从服饰来看,这里死去的人中不但有仙朝大军,更不凡玄门修士。 “原本的国界,已经残破不堪……或许这里与天师府一样早已被攻破了吧!”
周玄叹了一口气。 忽然,他从城墙上感受到了一缕极其微弱的气息。 “居然还有幸存者吗?”
他顺着感应移动,很快就在城墙的烽火台上发现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并不算高大,手握长刀、闭着眼睛单膝在那边,宛如一尊雕塑。 他的头发略显凌乱,气息微若游丝,身上那一袭残破的麻衣也在染遍了妖血之后风干,宛如风中作响的破旧战旗,吟唱着不灭的战歌。 他身边的烽火台早已熄灭,四周更是堆满了妖魔的尸体,远远望去便是一派肃杀之意。 周玄按下云头来到了他的身边,紧接着便发现,这个人……他之前见过。 当初在天师府讲课时,云中共有六道虚幻身影,除却三清道宫的浮尘道人、玄徽道人、蒲松灵,以及紫微星宫的忆星仙子和阿梵宫的波罗禅师之外,还有两道身影,其中一道便是此人。 而这个人,赫然便是在洛仙城的深宫之中与夏洛产生了分歧而拂袖离去的黄公公。 在周玄的道瞳看来,黄公公虽然个人的体质上是阴盛阳衰,但元神之中却充满了阳刚之气,头顶之上更是盘旋着一团人道金云,想来没少干好事。 周玄到来时,黄公公也是感应到了他的存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老躯之中下意识地燃起了一股斗志,手掌缓缓抓紧了长刀的刀柄。 他吃力地张开了眼睛,但眼眸之中却杀气毕露,好似杀神一般。 但当他看到周玄时,杀气微微一滞。 “人?是……仙朝的援军吗……”他喉咙微微滚动,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周玄走上前去,先以《太一经》法力护住其元神,然后以一粒复还丹将其伤势抚平,这才开口道:“仙朝已经沦陷了,我是单独前来的。”
黄公公的眼中顿时流露出了无尽的悲伤,他眼眶微微发红,回首望向身后的仙朝大地,身躯微微颤抖,哽咽道:“老奴……终究还是没能守住……对不起……对不起……” 周玄沉默了许久,随后,才是轻叹了一口气,上前安慰道:“老人家莫要悲伤……仙朝境内大部分的妖魔,已经被我的师门长辈消灭了。”
“啊?”
黄公公微微一愣,但眼中却迸发了光芒,“小兄弟没有骗我?”
周玄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但百洲之中妖魔遁藏,他们也只是将明面上的妖魔消灭了,还有更多的妖魔藏于阴影之中,没能杀干净。”
黄公公眼中杀机流转,提起大刀,沉声道:“边境已破,将士已亡,南疆与边境的通道已经被打破,老奴留在此地也无大用。老奴这就返回仙朝百洲,就此穿行大地之间,见魔杀魔,见鬼斩鬼!”
“对了,老奴姓黄,但早已没了名……小兄弟若要称呼,唤我一声‘老黄’即可。”
“救命之恩,老奴无以为报,这辈子或许也报答不了了。若有来生,老奴再给你当牛做马吧!”
黄公公虽是阉人,说话的语气也十分阴柔,但意志却至刚至阳,精神更令周玄肃穆。 眼见黄公公只说了几句话便要离去,周玄赶紧拉住,将几枚复还丹取出递了过去,道:“此乃复还丹,能治道身之伤,老黄你且收好。”
黄公公方才就是吃了复还丹才恢复的伤势,如今见到周玄又给出几粒,深知此行之艰难,便也没有推辞,直接将之收好。 周玄抱拳道:“老黄,多多保重……啊对了,我叫周玄,保重!”
“保重!”
黄公公也是抱拳道,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诧异道,“你是周玄?等等!所以你口中的师门长辈是……吴彦祖、法海大尊他们?”
周玄摸了摸鼻子,笑着点了点头。 黄公公马上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周玄,然后,才是惊呼道:“对对对!老奴记起来了!不过,一年多前在河洛时,你还是元婴期修为,怎么如今……” 周玄干咳一声,道:“我现在也只是分神期。”
“糊弄谁呢!”
黄公公瞪眼道,“你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老奴,老奴早已登临大乘巅峰,因自身缺陷而无法成仙……但却完全看不透你,你还说你是分神期?”
周玄摊手,无奈道:“分神期是真的分神期,只是我修行的法门有些特殊,能掩盖修为罢了。”
黄公公露出恍然之,沉吟道:“老奴差点忘了,你们那个仙府神秘莫测,不可以常理度之……” 周玄讪笑着点了点头。 黄公公又问道:“你不是去乾元上境了吗?怎么跑边境来了?难道是因为河洛封印,所以被随机传送到了这里来?”
周玄摇头道:“倒是与那传送无关,我是准备去一趟南疆妖庭,这才过来的。”
“南疆妖庭啊……”黄公公眯起了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些事情。 “对,师父说,那南疆妖庭或许与星界神祇有些关系,他们已经过去打前站了,我慢慢过去与他们汇合。”
周玄说道。 黄公公当即提醒道,“老奴常居陛下侧,倒是知晓一些南疆妖庭的消息,你既然要去,不妨留意一些信息。”
“哦?比如说?”
周玄好奇道。 黄公公便说道:“比如说,南疆妖庭与大夏仙朝,其实并非敌对,陛下当初与三清道宫与玄门正宗建立天师府,是为了斩杀那些通过野路子成精且祸及百姓的妖魔。”
“可实际上,人族与妖族的高层,一直是有联系的。”
“一千五百年,那妖庭的月狐妖皇更是与陛下联手击退过星界神祇……但是,多年来妖庭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高层之间的联系出现了一些诡异的变化,似乎被一双幕后黑手搅乱了关系。”
“你去南疆之后,正好打探打探那月狐妖皇的信息,我猜测妖庭发生了变化,不然以月狐妖皇的约束力,分神期以上的妖怪是不会肆无忌惮地对人族的出手的。”
“好。”
周玄点头,他的南疆妖庭可谓是一点都不了解,有了黄公公的信息,也算是填补了一点空白。 “还有一点……”黄公公的面色忽然凝重了起来,传音道,“我听说,陛下与月狐妖皇……似乎有一个孩子,兼具人族与妖族的血统。”
“人狐之恋?”
周玄瞪大了眼睛,“还生了个……人狐?狐人?”
黄公公赶紧捂住了周玄的嘴,抹了一把冷汗,道:“别声张别声张!老奴也是推测!”
“你听我讲,当初陛下与月狐妖皇联手击退星界神祇,虽然是成功了,但陛下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自爆了人王玺!”
见周玄听到这个消息面色都没有变化,黄公公不禁一愣:“陛下崩了人王玺,听到这样的消息,你一点都震惊?”
周玄眨了眨眼睛,然后露出惊讶之色,道:“那我给你补震惊一下。”
黄公公:“……” 周玄心说人王玺现在在我手里呢,我震惊啥呀…… 黄公公赶紧道:“我要和你说的是,人王玺崩掉后,自身归化于天地之间,但其中所蕴藏的那一部分人道气,则大半被陛下所掌握,小半化为救世功德被月狐妖皇吸收,传给了腹中的那个孩子。”
“所以说……如果你在妖庭发现身缠人道气的狐妖,务必留意一下,那极有可能是陛下的孩子。”
周玄不解道:“留意一个身缠人道气的狐妖?”
黄公公沉声道:“你是不知道人道气的妙处,如今被有心人抓住那孩子,以秘法提炼其中的人道气再加以利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天下大乱,南疆妖庭必然也不平静,你要是发现了那个孩子,务必将他保住,如果保不住……那就杀了他!”
黄公公咬牙道,“反正他横竖都是一死,与其等他被邪魔炼化,不如死在你的手中,好让人道气归化于天地之间,不落邪魔之手。”
周玄沉默,然后,点了点头,严肃道:“我明白了。”
黄公公很快离开了边疆,而周玄则是离开城墙,穿越那一马平川的辽阔原野,向着南疆地界飞去。 平原的尽头处,万里烟波之中浮动着一片无垠的山脉,仿佛屏风般将平原切断。 由于昆灵界天地规则的制约,此界所能够允许存在的最高战力为人仙巅峰,但随着周玄不断靠近那一片山脉,天地之间的威压越是强盛。 “这里的天地威压极其强大,竟然不允许我腾云驾雾?”
周玄便改腾云驾雾为纵地金光,然而却发现威压依然存在,他于是又改成脚踏遁光、御剑飞行…… 却发现无论如何改变,那威压之中像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肩上,欲要将他压下大地。 而离奇的是,周玄却发现……他似乎有能力抵抗这种威压。 “等一下,这似乎不是压制修为的威压……”周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从御剑飞行又改成腾云驾雾,接着开始不停地压低了飞行的高度。 片刻之后,威压消失。 周玄恍然大悟:“原来是禁空禁制!”
南疆边界处,天地规则降下一道禁空禁制,令所有生灵都无法飞跃那一片绵延的山脉。 而在那一片山脉之中,则有着一段奇险怪绝的峡谷。 那峡谷位于一座馒头似的峰峦之前,缭绕在朦胧而稀薄的烟云之中,远远看去,仿佛一条竖直的裂缝。 那便是“一线天”,南疆妖庭与大夏仙朝边疆之中的唯一通路。 “馒头峡,一线天……”周玄望着越发靠近的幽深峡谷,神情逐渐凝重,他记得当初苦提罗汉就是穿越了这里,却南疆血池里带回了幽泉血莲,导致了兰若界的覆灭…… 这一线天是人与妖血战之地,在它的深处,更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尸骨。 周玄按下云头,落在了一线天之前。 “呼……”凉风拂过,脚下沙土尘埃茫茫浮动,枯叶滑动,发出沙沙地响声,沙土之下,掩藏着无数风干的骸骨。 周玄举步,踏入了一线天中。 根据《千秋》记载,一线天本是九地仙朝的帝君“九蚀”与星界神祇的交手余波开辟出来的巨大峡谷,后来人王与妖皇发生争执,妖皇便是带着众妖穿越了一线天,到南疆成立的妖庭。 一线天的内壁上,有着无数根毫无规则的石刺,石刺上挂满了人、妖以及不知名生物的骸骨,这些骸骨上有的还挂着风干的肉条。 在一线天高出的石壁上,倒吊着无数的蝙蝠,也立着成群的秃鹫与数不清的乌鸦。 在阴影、石缝之中,更是有着无数不知名的黑暗生物。 这些生物无差别地吞食着一切死在一线天中的生灵,饮其血而啖其肉。 它们占据着一线天最高处的生存空间,经过万年的演化,成为了一群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调动一线天风水大势的兽群,令得所有想要从一线天的高处穿越与遁行的生灵都忌惮三分。 一旦它们群起而攻之,再加上一线天中风水大势的助力,连神仙也要退避三舍。 当周玄穿梭其中时,其体内散发出来的磅礴生机与旺盛的大道波动,一下子吸引了它们的注意,霎时间,无数道贪婪与嗜血的目光汇聚到了周玄的身上,沉重的阴气瞬间让得四周的温度下降了数度。 当走到一线天的深处时,周玄自觉地停下了脚步,视线缓缓移动,落到了不远处一道浑身笼罩在黑袍的身影上。 “妖皇大祭迫在眉睫……没想到还能抓捕到像你这样气血旺盛的人族,看来本座的运气委实不错。”
一道神识波动从那黑袍身影里传递开来,末了,还不忘补上一串“桀桀桀”的怪笑。 “桀桀桀?”
周玄微愣,他没想到还真有这样魔性的笑声。 “小小人族,你桀个屁!”
那黑袍身影轻蔑一笑,一双长满了白毛的怪手从黑袍下探出来,演动一线天的风水大师,引导黑暗生物向周玄发起进攻。 “叽叽叽——”蝙蝠群像一道螺旋风暴回转直下,秃鹫更仿佛黑夜闪电般刺破一切。 风水大势凝聚起来,在一线天中显化出了一条巨大的黑白环蛇,露出锋利的毒牙,向着周玄撕去。 这一套组合技的威力在瞬间达到了大乘期的高度,且无限逼近陆地神仙,很显然,那黑袍之中的身影,一刻也没有松懈过,一出手,便已尽了全力! 眼见黑暗生物群与风水毒蛇吞噬了周玄,那黑袍兜帽之下一双猩红色的妖异眼瞳之中很快浮现出了一抹满意之色,然而正在这时,周玄的声音,却忽然鬼魅般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你的运气的确不错……偌大的一个昆灵界,居然碰巧撞上了我。”
“!!!”
一股寒气瞬间从黑袍身影的天灵盖上冲起来,它那满是白毛的手掌以闪电般的速度向着声音传来的位置排出了一掌。 “嗡——”磅礴的法力瞬间就让空间扭曲,漆黑的火焰仿佛能够燃烧一切。 与从同时,一尊浑身燃烧着黑炎的神禽法相瞬间浮现在了它的身后,随着它一起出手,欲在瞬间灭杀周玄。 然而,迎接它的仅仅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手掌…… 那只手掌穿越漆黑的火焰,穿透黑炎神禽的法相,在它的眼中不断放大,慢条斯理地落在了它的胸膛上。 “嘭……”它的耳边响起了一道闷响,紧接着便开始失去意识,而在它失去意识之前,它最后的视角正好落在了那黑暗生物群上。 它那血色的眼睛在瞬间瞪得大如铜铃,但瞳孔却收缩成了针眼般大小,只因它亲眼见到了,那一群连陆地神仙都都都需要避其锋芒的黑暗生物群,却当着它的面,崩溃成了漫天的齑粉…… “这……?!”
它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等它再度恢复意识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线天,四周传来阵阵暖意,像回到了它妈的怀抱。 …… 一线天外,南疆妖庭边境处。 周玄坐在一块石头上,用根骨棒不断地翻动着身前的篝火堆,好让架子上的乳鸽受热均匀一些。 这一只鸽子,就是黑袍之中那道身影的原形,周玄一巴掌过去就把它盖闷了,同时也直接把它原形打了出来。 难得见到大乘期巅峰的鸽子妖,周玄动了爱才……不,超度之心,便准备将它好好超度。 同时,一只大乘期的妖魔,在南疆妖庭的地位应该不低,周玄便打算在烤的同时稍微拷问一番。 于是就有了这一手烤乳鸽。 初期的温度似乎让乳鸽很舒服,它哼唧了几声,然后缓缓醒来。 但它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那个被它是为猎物的人,居然敢把它架起来烤! 等等!它什么时候开始被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