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澄细想,随即明白了曲芸的意思。 甄家秘法看似活死人肉白骨,但秦皇陵里积攒的数十万尸军,哪个能萌生自己的神智?不过都是些遵循本能或指令行动的行尸走肉罢了。 而像陟石那种另辟蹊径拘人魂魄的路子,也须得“亲手杀死”准备祭炼成鬼物的人。 比对自己这段时间在血烛堡接触到的高阶神秘学知识,恐怕其中的“亲手”无关紧要,无非就是能方便之后的掌控。 真正的关键在于“杀死”。换句话说,唯有新鲜的死者魂魄方才有可能被秘法固化下来。 即便如此,甄氏秘法和陟石也无法长久保存死者的灵魂。 陟石一生杀孽不断。别人未必清楚,却是瞒不过彼此勾心斗角这些年的十三小姐。 那些秘法控制的亡魂若不动用能撑个两三年。常拿出来用的话,蹦跶不过一个月就要魂飞魄散。 记得刚学会说话时有个幽灵姐姐常陪她玩耍,结果似乎是见得多了,两三个月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早慧的甄澄意识到再也无法见面,还恨恨哭了一鼻子。 嗯,因为没时间陪孩子,所以塞一条怨魂给她当玩具,这就是甄氏独有的养育方式了。 退一万步,若甄氏秘法真的可以永生不朽,起死回生,那甄氏祖上历代何不用此法长生? 就算有人把不朽当成一种诅咒,那百代人,总有几个利欲熏心的吧? 恰好,曲芸也说到了这件事情:“如果你们甄氏的秘法真的有那般起死回生的功效,那甄辉齐为什么没有活到现在?”
甄澄闻言一愣。 甄辉齐,是上古时代创立了甄氏家族,一手促成未来千年三足鼎立大势的传说中的先祖根源。 这件事情甄澄原本并不清楚。是最后世界灭亡前大量查询资料时顺带翻到的,后来又在血烛堡大图书馆得到证实。 不过血烛堡对甄辉齐其人的记载却颇为诡异。并没有提及他是某个小世界统治家族的先祖,当然事实上这样的小事也不会被血烛堡大图书馆收纳。 取而代之的,资料中记载甄辉齐是一位“诸天行者”。 他是名声鼎盛的旅行家,没有参与过什么大势博弈政治斗争,也没有在统一宇宙搏得过什么话语权,但他的足迹遍布诸天万域,仿佛一生的时间都在旅行。 资料里没有神名尊号,说明他终未曾跨过那一步证得永生。但日常在众神中生活的日子让甄澄深切意识到,以凡人之身穿行诸天是什么概念。 其间的危险与困难无不证明,她的先祖甄辉齐,是一位伟人。 曲芸没有看甄澄,仿佛陷入自己的回忆,但却巧妙地道出真诚正在思考的事情:“你应该查过甄辉齐的事情吧?那家伙曾经是我们同一个拉马克游戏团队的成员。 团队的名字叫做‘云裳仙府’,里面除了我和你家老祖,还有爱洛根丝那柄手枪的原主人,有梅碧夕的养母,也有统一宇宙十三神国的两位真正主人; 你们见过的梵拜厄血族圣皇康斯妮,以及她的小冤家,能量源经济共同体的八大股东之一。 最先是在战争中,一位一直用自己身躯守护我们,命运颇为悲惨的姐姐牺牲了。在她之后,是那柄手枪的主人。 再之后,就是你家先祖了。那家伙在云裳仙府不受待见,可能因为我们这些女子都只爱同性的缘故,受了刺激。 之后他变强了,就开始周游诸天,夜夜笙歌,处处留情。一直到他寿终正寝,所留子孙的数量,哪怕单开出一个宇宙给你们居住都塞不下。 你以为自己的故乡便是他落地埋骨,留下真传的地方么?太天真了,就连他的法杖和坐骑都没有在那里。 说他是诸天言语血脉繁盛第一人,毫不为过。他的子孙加起来比绝大多数遍及诸天的非人大族种群数量还有过之;比莎布那家伙吞噬宇宙的奥卡们全加起来还要更多。 这是我说的,以【世界】之名,你可以相信的准确数据。”
曲芸说着眨眨眼,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戏谑。 甄澄却能听出,曲芸刻意不去提那些逝者的姓名。这显然不是因为她已经遗忘,而是有些事情即便历经万年亦让人不愿面对。 她在掩饰什么。 虽然曲芸看起来依旧是那张笑颜如花,颠倒众生的面孔,但甄澄觉得自己这是第一次触及到了这位导师感性的一面。 永远优雅,永远掌控众生,谈笑间有宇宙兴衰泯灭,亿亿生灵不过价值嘴角一抹浅笑。 杀敌时眼中从无仇恨,获益时也不见半分欣喜,曲芸无疑是她所见众神中本心里最具神性,最少人性的一位。 但今天她才知晓,原来这位主掌众生命运,天下兴亡的女神,原来也有如此浓重而内敛的感情。 这反倒让她产生了一丝尊敬。 有时候真实的历史足以颠覆三观,但甄澄还是选择性忽略祖先的事情,转而询问更关键的信息:“没有那位龙女?”
“没有龙女姐姐。她一开始是我们博弈的对手,后来则结成同盟。再后来,她就死了。”
曲芸摊手做无奈状,努力掩饰着心中的感情: “剩下的云裳仙府成员,都已成神,活到现在,而且一个个也都混得不错。没见过的,你之后也一定有机会见一见的。 我曾经帮她们每个人实现梦想。之后她们便约定,也要帮我实现梦想。十万年已逝,那个时机,就快要到了。”
甄澄想到了刚刚才见过的康斯妮,想到了托她送来指环的,碧夕学姐的那位养母;想到了曲芸今天对以往三缄其口的秘辛反常的坦率…… 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千丝万缕的线索默默交织。真的有什么今天动地的大事,正在自己身边悄然无息地酝酿着。 “时间不逆,生命不复,能量不灭。这三大定律你已经知晓,”曲芸再次扭过头来,对上甄澄的目光: “那么,这这堂课还剩下最后一个知识要传授给你,关于历史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