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澄摇摇头,让自己从震慑中清醒,并同时打消了不切实际的猜想。 悬空寺内没有第二个人,门口的奥术法阵定然是周施施自己所留。 同样是超凡领域,对力量的运用。魔法师走得是自内向外的道路。先打开体内真理之门,然后用自身本源力量越来越轻松和熟练地影响外界客观大世界。 理解-感受-影响-掌控。无论魔术奥术灵术,这都是魔法师升华自身,获取更强大力量与境界的唯一途径。 但修仙者不同,他们感悟外界大千,汲取世界灵力,从而蕴养自身经脉穴窍,走得是自外向内,开发自身的修炼道路。 与其他诸多体内能量体系一样,修士与魔法师各自自成一体,同境界战力旗鼓相当,很难就体系分出高下。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超凡者绝不可能同时踏上这两条南辕北辙的道路。两者的修炼效果可以说是相互抵消的。 至少像周施施现在的境界,这种点燃神火成就神力之前的状态是不可能做到的。 “回头是岸……小小年纪,你倒是看得透彻,”周施施转向甄澄,露出一个哪怕在噩梦里都能把人吓晕的笑容。 面具化的部分僵硬死板而不可移动,这让她脸上残存不多的人类血肉扭曲成一个让人费解的角度: “可惜……回不了头了啊!”
高喝一声,周施施再度想要飞身向甄澄扑来。但刚刚蓄力蹲伏,还没来得及爆发力量,她便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浓郁到凝固时空的怨念扑面而来,将她震慑当场,毫无抵抗之力。 不仅周施施,后殿中所有的行尸也都在这个气息出现的瞬间,纷纷瑟缩到墙角或佛像之后,一动也不敢动弹。 仿佛他们并非无知无觉的死者,而是回想起临死前最令人绝望的恐怖瞬间。 少女A是一个好人,单纯善良到世间少有的那种。所以周施施用她孵化咒怨的计划并没有成功。 于是她转而对心中爱恋着少女A的同学,那位摄影师下手了。她利用少女A的惨死,成功引诱摄影师沉沦报复与罪孽,将灵魂献祭与悖影融合。 灵魂与悖影融合,或被其吞噬在诸天万域都是十分寻常的事情。众神所无法企及的,仅仅是让融合悖影的灵魂保持理智,为己所用罢了。 这一点上,以牺牲气运换来实现这一点的甄氏血脉,无疑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接下来摄影师成功堕落,继而周施施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般顺利。中间可能另有波折,考虑到这里是曲芸的梦境,甚至还可能有拉马克游戏在其间插手。 最后就变成了现在的状况。不知是处于善良还是对感情的回应,少女A,或者说她的魂魄,舍身与摄影师被吞噬的部分融合,形成了巴士里埋藏的,这一方梦境中最大的恐怖。 如果甄澄推断不差的话,巴士下方的行李舱中真正装着的,应当是少女A与摄影师两人的尸体。 唯有这般咒怨之源与悖影相互融合后,才可以诞生出让车上的甄澄感到毛骨悚然的,仿佛有自我意识的,充满着浓郁到能滴出毒汁的恶意。 和那些从被卷入拉马克游戏开始接触超凡的应选者们不同,甄澄一开始就站在曲芸身边的视角来看待整个诸天万域。 她当然清楚拉马克游戏并非悖影那般没有善恶与主观意图的自然现象。拉马克游戏是有目的严密系统与组织,只不过目的为何她尚且无从判断。很可能,曲芸也并不知晓。 所以对于这个针对悖影的实验,拉马克游戏所代表的的势力应当是主动出手干预过的。 而年幼时从该派系脱颖而出的曲芸所代表的,如今自成一体的血烛堡势力,与悬空寺的牵连便自然而然地牵扯到拉马克游戏一方。 知晓这些情况,甄澄进行了一场豪赌。她的倚仗,便是自身血脉里任何创世神也无法比拟的,悖影亲和。 巴士里那团不可直视不可了解不可接触的大恐怖,并不是单纯因融合人类血肉而变得失控,产生更加诡异现象的单纯悖影。 那是一团她无法干涉的,仿若有主之物的悖影。这是诸天万域唯有甄澄可以感知的事情。 而先前帮助过她,送来白烛的手臂,以及木鱼上血书所暴露出的人格侧写,让甄澄产生了冒险一试的信心。 那团不可名状的东西就从自己身侧移动过去。甄澄屏住呼吸,闭上眼睛,甚至连第四维度的法师视角也完全收敛。 她觉得这东西的恐怖,以及对现实的被动扭曲,可能已经达到了未打码的莎布学姐那个程度。 然后,没有惊心动魄的大战,没有石破天惊的复仇,大殿中央周施施的生命气息,如迷雾中的香火般淡然消散。 捎带着还有满厅的行尸鬼物。 鬼物的怨恨,愤怒与不甘,在真正的悖影面前比纸还要脆弱。 佛堂之中,就只剩下了甄澄一个活人。 只是她的豪赌还没有结束。计算着二位一体悖影凶煞的速度,自己距离通关死线所剩的时间,甄澄严丝合缝地把握了悬空寺大门法阵消散的速度,方才早就眼下的局面。 但这显然还没有结束。 紧贴墙壁,摒弃六感,甄澄如尸体一般静静等待。三秒钟后,她所等待的契机来临。那道苍老枯槁的声线自她心中响起: “十万年前,曾有个孩子用几乎找不出关联的蛛丝马迹拼凑出我所做的一切。想不到今天……遇到了一个更快的。 这人活得久了呀,就是容易见识到妖孽。”
甄澄不动声色地回应:“这样的结局,无论对于现实中的你是一种解脱,还是更多的不甘,这个梦我确实破解开了。 现在,该是我收获的时间。”
“咳~呵呵呵……”枯槁的声音发出一阵树皮摩擦般的笑声,回到: “你以为这里是在梦中?”
“不是吗?”
对于这震慑人心的反问,甄澄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