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府,各处的战报不断的汇集。 原本对于大晋有些紧张的局势,居然在几日之内大为改观。 先是沙洲都督陈守圭趁青唐大军不备出城突然袭击,会同韩匡嗣的五千援军,大败莽龙支布,斩首数千级。沙洲之围一战而解。 随后是张仁愿率四千弩手出祁连城,倚城而战,正面迎击六指乡弥洪的三万青唐大军。 这一战,晋军的神臂弩大发神威,箭雨如幕,青唐人难以寸进,而后几日前出城潜伏的贾师训突然率领一千二百骑军攻击青唐军侧翼,本就有些慌乱的青唐军大乱,张仁愿的四千弩手也弃弩出击,又是一场斩俘数千的大胜,还擒获了青唐人的一名副将。 南线青唐人两场大败,已然是短期内无法在聚拢大军出战了。 恰逢其时,傅津川这边的战报也几乎跟沙洲祁连两地的战报同时到了节度府。 “我儿居然如此神勇。以两千人守白亭还敢主动出击,失烈门这个金帐王爷,也不怎么样吗?哈哈哈。”
傅懋修接到战报之后喜笑颜开,南线的青唐人已经构不成威胁了,北线的金帐大军直接在白亭城下受挫,八百人出城击溃了对方数万兵马,古之名将不过如此。 “恭喜明公,河西局面已然转危为安了,而且三郎立下如此大功,可喜可贺啊。如今可命薛琮北上,伺机反攻。”
崔方翼先是恭喜了一番,然后提出反攻。 另一个节度判官刘仙客想了想后,也开口道:“明公,崔兄言之有理,不过以我之见,不如召张副帅回凉州坐镇,明公作为主帅当亲领大军北上,定然一战功成。”
傅懋修一听,立马明白刘仙客的意思,眼下战局已然很明朗了,金帐大军在白亭城下受挫,已经丧失了南下的锐气,这时候傅懋修亲率大军北上,金帐必然会退兵。 如此一来,傅懋修不但作为河西节度使御敌有功,还能将退敌声望揽于己身,倒是好算计。 相反,崔方翼的意思是让薛琮北上,这样其实更为稳妥。 傅懋修想了一下,然后道:“不必如此,北线既然已经交给薛琮,我就不好摘桃子了,南线既然安稳,有张副帅坐镇祁连,就让贾师训率两千骑军北上归薛琮节制,再从凉州出兵三千正军,四大藩部的藩骑,一并调拨给薛琮,让他全力破敌。”
刘仙客听到傅懋修的命令后,也没有在提什么意见。 东主所想他也明白,傅懋修如今已经是国公爵位,更是跟道君皇帝相交莫逆,如今想的更多是家门传续,而不是一身功业。 月盈则亏。 何况前线还有一个傅家三郎。 本来父子同在军中并不什么忌讳,但傅三郎如今声名鹊起的少年骁将,傅懋修在河西也威望日盛,难免有些人不会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所以傅懋修就直接把这随手可得的大功推出去了。但即便薛琮能拿首功,也掩盖不了傅三郎的光芒。 不如就做个人情。 人在休屠城的薛琮在接到节府命令后,立即率三千军马北上,同时令贾师训和凉州援军不必赶往休屠城,直接北上明威戍附近汇合。 明威戍堡临近马城河,延河北上就是白亭海。 薛琮赶到明威戍堡之后就停下了,等待大军两只援军汇合,同时排出轻骑驱赶金帐游骑。 戍堡内的一处临时搭建的营帐,薛琮和自己副将彭林,以及手下三个郎将,张务本,于世铎,薛麟围着一张地图,正在讨论军务。 “傅家郎君真是骁勇,让金帐六万人在白亭城吃了这么大亏,失烈门若是知道他对面的就是五十骑夺门闯宫生擒遮普龙珂的傅三郎,你说他还敢不敢把弓箭手压到城下?”
“失烈门是看白亭城小,笃定傅郎君不敢开门出击。毕竟他手里有六万大军。”
“我本还打算在休屠城下立几桩军功呢,这傅家郎君这么一手,搞得金帐人都不南下了,白耽误功夫了。不行啊,等回了凉州必须让他请咱们喝酒。”
“将军,咱们赶紧北上把,在晚几天别金帐在退军了,咱们可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是啊,将军,要不想别等那两路了,咱们直接北上,跟白亭守军约定好时日,共击金帐大营。”
薛琮在河西军中是除了名的猛将,一条马槊未逢敌手,而他的副将和手下的几个郎将,也自然都是骁勇善战之辈。 都是随他征战多年的旧部,这脾气和胆略,也多半跟他相近。 在得知前线傅津川已经在白亭城下力挫敌军,在休屠城等待多日的他们早就耐不住战意,生怕敌军不战而退。 薛琮虽然还是猛将,但并不是一勇之夫。他出身河东薛家,累世将门。父亲祖父都是名将,薛琮之父薛皋,当年就是英国公奇袭高昌的副将,在英国公返京之后,更是镇守河西十余年。 薛皋子嗣众多,薛琮是第十子,没有爵位,只得了个八品校尉的恩荫。 不过薛皋毕竟在军中多年,人脉深厚,在加上薛琮也的确有本事,从军十年,积功至从四品的奋武将军,担任武威军使这样的要职。 除了继承爵位的长兄,薛家兄弟中顶数他现在军职最高。 所以薛琮考虑问题也就更多,比起求战心切的部下们,他当然明白眼下敌军锐气尽丧,若是带三千铁骑奔袭,加上白亭守军两面夹击,成功的可能性非常高。 但是眼下两支援军正在路上,若是不等他们到齐就发动攻击,难免有些吃独食的意思。 况且眼下河西战况已经明朗,完全没必要行险。 英国公不北上,等于是送了一大块肉给他,他若是自己一口吃了,到时候两路援军劳而无功,可不得嫉恨他薛琮? 这可不是一锤子买卖。 他薛琮日后也想做一任节度使的,怎么能如此短视? “不急,等援军到了再说。”
薛琮很快就忍下了奇袭的念头,几个属下一听将军这么说了,自然也按捺下求战之心。 在军中久了,他们也都不是什么蠢蛋。 “报,将军,白亭城信使来了。”
薛琮一听,立马吩咐道:“请他进来。”
“末将陈行,见过薛将军。”
薛琮一见是陈行,知道他是傅津川的心腹护卫,带来的也必定是紧要消息。 “陈都尉免礼,你这一路可还顺畅?”
陈行进了营帐也是松了一口气,“还好,途中遇到几次金帐游骑,不过都被我料理了。”
薛琮自然是知道陈行身手不凡,不过看他风尘仆仆,身上还有血迹,“可是受了伤?”
陈行看了眼身上,笑道:“都是别人的血,不碍事。薛将军,这是我家郎君让我面呈你的信件。”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份信函递给薛琮。 薛琮接过之后就直接打开看了,却是越看越心惊。 “傅郎君好气魄啊。不过这事兹事体大,我要考虑一下。你先坐下休息。”
陈行道:“薛将军客气,,将军这边有任何决定,可以修书一封,我在带回白亭城。”
“好。”
薛琮把信放下,心里不断的盘算这傅津川的计划。 过了一会儿,却是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吩咐道身旁的副将彭林。 “传令给两部援军,令他们加快速度,三日内务必赶到。”
然后又转身对着陈行说道:“傅家郎君有如此气魄,我薛琮又怎么能让他专美于前?”
“你休息一晚,明日在回去,也不必修书,只传一个口信给你家郎君,就说他要做的事,我薛琮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