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之上的一艘楼船,上面悬挂着一面大纛,上书“奉天讨逆大元帅”。 看着那面大纛,在看看舟船数量,不难看出这一路南军最少应该是四五万众以上,倾巢而出。 叛军前部迅速登岸,然后列阵前行,作为全军的护卫前进警戒的同时,也给后面大军让空间,而后各部依次登岸。 刘克明看到这些南军迅速列阵,就知道这仗不好打,同时也绝了趁敌军上岸出城突袭的想法。 敌军明显戒备森严,根本就没给城内守军的机会。 “备战。”
城上,民夫和辅兵正在将各种守城用的物资搬上城,石头、滚木、火油。还有成捆的箭矢。 士卒们都躲在城垛后面的阴凉处养精蓄锐。 叛军各部在登岸之后,数万大军不疾不徐,有条不紊的交替前行,各军连绵不绝,铁甲如森,枪槊若林,一面面将旗高高举起。 “赵”“王”“陆”“李”以及那面立于楼船之上的大纛,“讨逆大元帅吴王钰”。 “向含山大营和乌江发信,敌军已至。”
“诺。”
南军在登岸之后,除了负责警戒的,余下各部沿江扎营,挖掘壕沟,设立鹿角,布置营垒。 消息在当天就送到了不远处的乌江城,已经赶到乌江坐镇的傅津川自然也知道了,一并送过来的还有叛军的粗略的部署图。 大江在和州段,正好是呈南北流向,叛军大营正好背着大江,西对和州城,而并没有选择传统攻城时候围三缺一的方式,这也是因为叛军兵力虽然有六万之众,但想要三面而围,就必须抵近城下扎营,从而远离大江边上,失去了舟船之利。 思虑一番之后,傅津川令乌江的檀珲、含山大营的杜佑准备出兵,又令刘克明严守城池。 第二日,攻城开始。 虽然扎营没有选择围三阙一,但攻城还是三面猛攻,只留下西向含山方向。 王炳的左军万余人,负责攻打北城。李退之的后军负责攻东城,赵成浚的前军攻南城。 陆庆的右军和吴王亲领的两万余中军作为预备队策应。 叛军们扛着一架一架的云梯,开始前赴后继开始攀城! 城头上的守军,不断的往下倾泻箭矢、滚木、石头。 需要十人才能操作的八牛弩,更是给叛军带来的极大的伤亡。一根弩箭甚至有时候能连续洞穿好几个叛军士兵,就像串糖葫芦一样,爆出一个个鲜红的血花,在它面前一里之内,任何甲胄都跟纸没什么区别。 城上的刘克明沉着应对,利用坚城和充足的物资来消耗敌军锐气。 而和州的守军跟润州、建邺的守军不一样。他们都是朝廷官军,吴王的贤名可传不到江北来。而在他们的立场来看,他们即便是不是和州人,也是淮南人,因此除了有守土之责外,还有守土之心! 而叛军的士气也还算高涨,军纪更加严明。 所以攻城之势非常凶猛,硬是顶着巨大的伤亡连续攻了四日。伤亡万余人。 而在第四天,叛军直接停下了攻势,因为朝廷的援兵来了。 “北军的援军,人数上不算多,观其旗号,应该是两万人上下,但...是扬州大都督武安侯的旌节!”
江边的楼船之中,一众将领闻听傅津川亲自领兵前来都有些恍然之色。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武安侯傅津川是什么人啊?那是差点把青唐大君擒获的百战骁将! 之前虽然对阵过盛名更为显赫的李世忠,但现在而且这跟建邺城可不是一个情况。到了江北,还想着在江南那样势如破竹无异于痴人说梦。 “王爷,末将请命,率军迎战。”
左将军王炳求战之声众人闻之一振,润州之战他被人射中了左目,成了独眼龙。整日带着面罩。此后性情极为暴烈,治军更为严苛。 而在攻破润州之后,南军才知道扬州大都督武安侯傅津川曾经到过润州城。并且率一百余骑,夜袭南军。 而王炳和其弟王炀,都对夜袭之日那名箭术超绝的骑将印象深刻。 江南军中不是没有神射手,也不乏勇将,但夜袭之中的官军骑将所展现的射术与骁勇,都是他们兄弟平生仅见。 王炳可以确定,那名深夜里依旧百步穿杨,骁勇异常的骑将,就是武安侯傅津川本人。 毕竟天下间能有如此胆色的英雄人物,断然不会寂寂无名! 因此王炳誓要保夺目之恨,夜袭之仇。 王炳的话音刚落,陆庆也开口道:“王爷,末将愿与王将军一同破敌!”
右将军陆庆想的就比较简单了,没什么仇怨,不过是想着傅津川虽然年少成名,但不像是老于军伍的沙场宿将,观其以往的表现,都是出奇兵弄险。 若说是在战场之上,各率大军对阵,陆庆觉得或许可以利用对方年少,不够稳重的弱点,一举战胜之。 若是能擒杀武安侯傅津川,那淮上必将震动! 到时候再打和州扬州可就容易的多了。 而他陆庆击败这样一位朝廷名将,必然也能收获极大的名望,更为吴王所倚重! 赵德钰听到两人求战之心强烈,心里也稍微安定一些。 他本来一听武安侯傅津川,就会想起被此人以往的战例都是以少胜多,还有那日百骑劫夜里心中的惊惧。 但这位王爷一向养气功夫极好,众人愣是没有从他的脸色看出一点端倪来。 在看着两员大将的求战之心,想着对方不过万余人,倒是可以... 不对,此人能以数千之军击溃敌军数万之众,那他手里有一万余人这战力有该有多恐怖? 赵德钰心中突然就多了一点疑虑...不,准确的说不止一点。 随后赵德钰让众将各自下去,紧守营垒不得轻动。只留下前后左右四将军还有几个心腹幕僚,这才一吐心中忧虑。 “世子从上京回来之后,曾言武安侯傅津川可赤膊格虎,这是他在春猎之时亲眼所见,此事上京可谓人尽皆知,又闻武安侯以勇烈闻于军中,有其祖之风,观其用兵皆是以数千兵马就可力敌数万,现在率万军前来?陆将军觉得胜算几何?”
赵德钰也是怕众将在此,说这些会影响军心,所以才留下几人密议。 陆庆听过赵德钰的话抱拳道。“回王爷,武安侯傅津川虽然生于勋贵之门,但其成名于河西,白亭之战,他率八百骑骑军打的数万金帐大军溃散,疏勒之战,又率数百骑险些生擒青唐大君,而这几次用兵,他用的都是几百至数千人,从未领过万人以上大军!”
“率几百甚至数千精锐骑军冲锋陷阵,未必就让上万大军令行禁止,进退有度!”
“若是他只率三千铁骑来,则我军尚需要担心其悍勇,但他这次统兵万人,却是天赐良机!”
“破之必矣!”
长史顾乡林却开口询问道:“陆将军,武安侯虽然以武勇闻名,但未必就不能统率大军吧?且不说他熟悉军伍...退一步说,即便武安侯真的不善统兵,他会不会把指挥之权交给杜佑?杜佑也是沙场宿将...” 陆庆这时候摇摇头笑道:“顾长史之言甚是有理,即便武安侯可以统兵,或者交给杜佑来指挥作战,但当初他在边军指挥的可是精锐边军,现在呢?禁军和淮南军什么德行,诸位也应该清楚吧...” 陆庆自觉把该算的都算进去了,不说万无一失,但大体上是不会错的。 可现实的巴掌打在脸上的时候,总是又狠又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