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船楼上,赵德钰在汪汀山、顾乡林等人的拥簇之下,向北望去。 那是官军的铁骑,数量不多,只有百十骑,始终吊在叛军大队的后面。 刘台卿叹口气道:“三天了,北军的铁骑一直在后面,摸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不过好在薛都督用兵老道,让各部交替掩护后撤,没给官军的机会,这几万大军都要交代在这路上了。”
这几日叛军每日只能行进四十里,然后沿着河边安营扎寨。行军的时候各部也是交替掩护,就是为了防止被官军的铁骑趁乱突袭。 薛长庆倒是尝试过率骑军逆冲一下,驱离身后的骑队。 但小股的骑军根本就不跟叛军打,大队的骑军这些半吊子又打不过,只能是作为紧贴着步军,交相掩护。 好在叛军不用担心粮道被断,因为有水师。 而官军在追击的时候也非常谨慎,看起来并没有一口气要把叛军全部歼灭的打算。 只是在不断的袭扰。 在叛军身后几十里的地方,一支数万人的大军不疾不徐的阵列前行。 密如蚁聚的步军不断的从高地或者低洼处走过,一队接着一队,仿佛没有尽头。 缓缓而行,枪槊高居如林,无数的军旗随风摆动,连接在一起就像是涛涛大浪翻滚不休。 骑兵护卫在两翼,如一条长龙,蜿蜒前行。 军队的规模越大,行动就越受地形限制。大军行军时,需要交替前进,数部并行,若是摆成一个一字长蛇阵,一旦被敌军拦腰斩断,那就是首尾不能相顾。 全员明光铠的牙兵所在,就是中军,大纛高悬,麾盖凌空矗立。 伞盖之下,主将傅津川与齐王殿下赵元槊并行。 “这几日动静很小啊。这又是做了什么打算?为何不派遣一部骑军绕道包抄?”
这几日官军并没有对叛军摆出一副穷追不舍的样子,只派了一都骑军在背后尾随袭扰,却不与之交战。 赵元槊之所以会如此问,没有任何的诘问的意思,纯粹就是求教。 “归师勿遏。”
“原来如此。”
目前叛军急着回江南,这时候若是绝了他们的归路,就会激发出他们的死志,很显然傅津川是不想迫敌太过,以免给己方造成更大的伤亡。 兵法赵元槊也不是没读过,不比傅津川少,道理也懂。但真是上了阵之后,跟已有名将风范的傅津川一比,就显得像个不知兵的。 而扬州方面也在几天后得到了寿州的消息。 寿州之围一解,叛军只能原路退回,且主力已经被打残了,绝对能称得上一场大捷。 而傅津川在此战之中,率骑军绕道淮北,而不是直接冲击淝水沿线,注定会成为后世兵家津津乐道的经典之作。 扬州城的一家酒肆之中,都督府幕僚王闾丘打着伞走进雅间,看到好友张之逊笑道:“公事繁忙,让之逊兄你久侯了。”
“闾丘兄你这么还跟我客气上?来来来,坐下喝碗酒去去寒气。”
在雅间之中等着他的正是好友张之逊。 张之逊是跟着吴药师一起来的扬州,在元帅府也没什么职务,只是作为燕王世子的随行人选,整日就在扬州城和周边走走看看,喝喝酒听听曲。 本来是他是早就想约好友王闾丘见面,喝顿酒的。 不过作为都督府的幕僚,王闾丘事务极其繁重,不但是他。 许应龙、谢安持、崔恕己、崔奉壹等,包括都督府长史崔方翼在内,全都忙的不可开交。 毕竟是战时,都督府辖下的七州军事,武备,军械,粮草,各州的团练兵情况,以及各地的防务情况。 除了这些留守的,跟着大都督出征在外的几个幕僚也是一样,张杲和李法真等也是同样要处理各种事务。 今日是大捷的消息传来了,崔方翼难得让手下几个幕僚休息半日。 王闾丘这才有空闲赴约。 “之逊兄,你这日子倒是很潇洒啊?”
王闾丘端起酒盏,喝了一口温好的黄酒,看着对面十分清闲的好友说道。 张之逊笑道:“哈哈哈哈,我也就剩下潇洒了。闾丘兄你投在武安侯幕府,此后平步青云,不在话下啊。”
王闾丘笑着摇了摇头:“我有自知之明,以我之才,在大都督幕府之中,只能算中人之姿。只能做些案牍之事,幕府之中,许应龙诗文双绝,谢安持有长于谋断,崔氏兄弟善于理政度支,张杲李法真尚军略,都是智术超群之俊才,若逊之兄你之大才或许能与之相较...不说这个了倒是你与那位郡主不知道如何了?”
张之逊听到这话,笑了笑:“这半年随世子南来,与郡主倒是通过几份书信。”
王闾丘听候一拍手:“看来之逊兄你要当燕王府的东床快婿了?”
张之逊笑了笑:“八字还没一撇呢...” 王这么猜也不算错,毕竟未婚女子那能随便与人通信? 而张之逊回答的更是有些暧昧之色。 “哈哈哈,那就等候佳音了。”
张之逊笑道:“一年半载的怕是没什么佳音了。”
“哦?”
“江南什么时候太平了,太子殿下这个大元帅才能返京,现在吴世子也是元帅府属官,我自然要跟着他一起返京。”
王闾丘点了点头道:“倒是如此,不过大都督已经解了寿州之围,若能将吴逆主力全歼于江北,倒是能够在年内安定下来。”
张之逊摇摇头道:“难啊。吴逆水师尚在,又到了春季,雨水渐多,江淮有江河湖泊之利,年内怕是有些难了。”
吴药师是参元帅府军事,虽然只是挂个头衔,不用做什么事,但想要知道这些军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吴药师知道了,张之逊自然也就知道。 王闾丘笑道:“不过寿州这一仗,大都督以两万骑军,奔袭八日,绕道淮北,大破叛军,斩首一万七,俘敌万余人,落水践踏而死者更是不计其数...大都督用兵,当世罕有敌手啊...” 张之逊笑了笑道:“这是自然...” 一对故交好友,在酒肆之中喝着酒,说战事,说英雄人物,说江淮风情。 直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之时方才话别。 张之逊回到驿馆之中吴药师的小院子,这位世子爷也是刚喝完酒回来。 区别是张之逊是跟男人喝酒,吴药师是跟女人喝酒去了。 “你今日跟都督府的王判官聊到现在?”
见到对方点点头后,吴药师笑着道:“真不知道你们两个男的有什么好聊的。”
张之逊无奈摇摇头道:“世子你没有朋友吗?”
吴药师被这句话问住了,他想了想,朋友...好像还真没有这种故交,两个男人能说半天的话的...不对,还是有一个。 “不是真没有吧?”
张之逊好奇道。 吴药师回过神来笑道:“有,一个。”
心中想起是某个没心没肺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