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州之战,青唐几乎是动用了全国半数壮丁,而且精锐尽出,最后却几乎全军覆没。 或许之前还有人质疑傅津川没有指挥过大军作战,之前最大规模不过就是数万人,而这次将近十万人的大军,面对十几万的青唐大军,对峙数月,最后大获全胜,其声望在军中一时无两。 在卫国公、定国公相继逝世之后,说道名将,军中首推舞阳侯和燕王,其次就是这位刚刚二十出头的武安侯了。 无论是作为叛贼的红莲道,还是作为敌国的青唐,乃至于已经缔结盟约的北境金帐汗国,对于他们而言,傅津川这个名字都带有极大的威慑力。 因此方虬这一番话,直接就让方蛟闭上了嘴,不在言语。 毕竟跟赵福柏对峙了这么两月有余,连成都的城墙边都没摸到,普州和陵州都打不过去。 等到傅津川带着百战精锐回师,要是碰到想跟他正面一战的红莲军,那不是正中下怀? 所以众人立马就形成了第一个共识,在傅津川回师之后,不能跟官军正面交战。 方虬继续道:“庞先生,若是想要出川,该走那条路?”
庞知古思虑了片刻道:“走夔州,宁儿他们在忠州万州一代,我们可以和刘都督他们夹击夔州之军。而后沿着大江南下,直取江陵,若江陵不克,顺势入淮南道...” 蜀中想要出川,在南方就是走夔州永安一线,北面则是子午道、褒斜道、金牛道等几条出川的孔道。 “关中现在大军云集,川北的各个孔道朝廷一定会严防死守,走南线虽然要强攻永安,但总好过去关中...” 方蛟道:“那蜀中,咱们就这么扔下了?”
庞知古反问道:“咱们什么时候打下过蜀中?不过是流窜到这了,眼看着蜀中现在待不下去,自然是要继续走的,张侠所部可以继续留在蜀中,他们对蜀中地形熟悉,所部人也少,可以在川北和川西游走,现在益州外围已经寨堡相连,想要筹集粮食越来越难,就靠着阆州和巴州这些地方,根本养不了咱们十万大军,只能继续分兵,去山南道和淮南道...” 几人听后都是默然不语,因为庞知古说中了最关键点的问题。那就是目前十几万红莲军在蜀中就食变得越来越难了。 就连红莲军自己也承认,他们在攻下一地之后,并没有任何的治理,所能带来的只有杀戮和掠夺。 穷人没得抢,就抢地主士绅,所过之处便如蝗虫过境。这种只靠劫掠来补充粮食,基本上就是竭泽而渔。 而这样也换来了地主士绅自己各地豪族大户的全力抵抗。之前各处攻城的时候,各处大族往往散尽家财也要拼死抵抗。 现在朝廷允许各地建立寨堡自守,民办团练,豪强富户们对此纷纷响应,因为这些可是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 所以龚景瀚的督办的事情极为顺利。益州外围的三州十几县在短短的两月时间内,就冒出了数百个寨堡。虽然这些寨堡作为防备工事来说并不完备,根本无法抵挡大军猛攻,但对于小股乱军来说,还是能够起到防御作用的。 而随着傅津川回师,可以预见道,这位名将用兵稳健,必然会率军一路收复州县并继续推行坚壁清野和修筑寨堡,让红莲道失去兵员和粮食补充。 最后逼着红莲军只能跟官军决战,不然就只能被困死。 所以红莲军想要继续跟朝廷斗下去,只能继续做流寇,跳出川蜀才能有生机。 明白这一点之后,众人自然是不会吵着要跟官军一决高下。 一众将领退去之后,堂中只剩下方虬方蛟方虹,以及庞知古薛巨鳞五人。 方虹叹了口气道:“想不到青唐人败的这么惨,那可是十五万大军,傅津川出兵的时候,虽然号称是八万步骑,但实际上只有不到七万人,即便是后来加上八千蛮兵,也不足八万人...难道此人真用兵如神?”
薛巨鳞和方蛟两个手下败将自然是略显尴尬,方虬则是若有所思。 庞知古道:“用兵如神倒也未必,我看他历次大战的战报,此人胆略过人,又善于捕捉战机,看他在河西的时候,虽然名震四方,但却只是猛将之才,无论是白亭还是疏勒大战,其所率兵马都是数百数千,就敢突击数十倍之敌...等他做了扬州都督之后,几次大战却已经有大将之风,而这次对青唐用兵,沉稳老辣,已经是名将大家风范了...” “庞先生的意思是他每次领兵出征,用兵的本事都与日俱增...” “然也。”
庞知古的意思几人都听明白了。 哪位少年名将并不是一个天纵之才,所拥有的才能也并非是生而知之,反而是在战场和军营之中不断积累经验和本事。 这样的言论,很显然不符合常人对于武安侯的印象,但这些曾经跟傅津川曾经在沙场对敌过的人,都知道这才是事实。 “若是傅津川死了,这蜀中局势,会不会...”方虹突然说起的话让几人都愣了一下。 方蛟道:“三妹你的意思刺杀?倒是可以试试,等过些日子我去趟成都,看看能不能把他杀了,不过这小子极为惜命,每次出行身边最少都有数十个扈从,其中不乏三品以上的高手,还有甲士持硬弩开路,而且这小子身手也不弱...就算是我跟大哥一起动手,也很难啊....” “或许不用咱们动手。”
几人一听目光都看向了方虹。 方虹继续道:“蜀中的剑南节度府是今年才设立的,此前蜀中军务都是益州都督蜀王和都督同知在把持,而在此前蜀中的军流失了大半,这些军田都被蜀中豪族所占,只要傅津川敢在这上面做些文章,必然跟那些大豪族斗起来...” 方虬道:“可就算斗起来,他们就敢对傅津川这个武安侯下手?这可是朝廷的节度使,那些豪族即便再是嚣张,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吧?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庞知古却开口道:“未必不敢,须知财帛动人心,这些豪族为了保住自己田产,兴许真的能做些什么事也未见得...” 庞知古这一开口,方家兄弟和薛巨鳞都有些意动,若是傅津川出了事,蜀中可能真的要乱起来,到时候红莲军或许还有机会趁机全据蜀中。 方蛟有些急切的问道:“那该如何行事?咱们该做些什么?”
“阴谋诡计,这毕竟是小道,能不能成都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大军该向着夔州进发依旧进发,至于这件事,还得好好筹划一番...” 庞知古裹着大袄缩在椅子上,手插在袖管里佝偻着,只是双目透出的一丝精光。 犹如冬天里冬眠的毒蛇,突然睁眼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