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睛,安笙窝躺椅上慢慢睡了过去。身上越来越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睁眼,自己就在冰天雪地里。手里拽着个人,抬眼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薄景遇不耐烦地盯着她,眼睛里的冰冷跟周围霜雪比起来不遑多让。安笙死死抓着他,满心的惶惑委屈,她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问他:“你别走,阿遇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话音未落,一股大力推过来,她脚下踉跄两步,直直摔倒在地上,小腹处一阵剧痛,她下意识抱住肚子,耳边响起他冷酷的不耐烦的声音,“你神经病啊!都跟你说了我不认识你!妈的,真晦气!”
安笙不敢置信地抬头,这才看见他怀里还搂着漂亮的姑娘,他对着姑娘笑得一脸宠溺,正低声下气地哄,“我真的不认识她,真的!谁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疯子,大着肚子硬往我身上赖……”安笙听得手脚冰冷,一低头,自己的肚子竟然高高隆起,里面有什么踢了她一脚。这是怎么回事?安笙惊骇地瞪大眼睛,突然感觉屁股底下一片濡湿,有温热的液体从身体里汩汩流淌出来。血!好多的血!安笙尖叫一声,“薄景遇!”
前面搂着漂亮姑娘正要走的人回头,对着她,温柔宠溺的表情立刻消隐了,只剩下凶神恶煞。安笙吓得颤了颤,此刻却也顾不得别的,爬过去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抓住他的裤腿,哭着祈求道:“救救孩子,薄景遇……求你救救孩子,他是你的……”话没说完,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他一脚径直踢过来,同时狰狞着脸厉声喝道:“滚开!卧槽,到底哪来的疯子!”
安笙在他脚踢过来的瞬间下意识捂住肚子,手臂上一阵剧痛,身体跟着在雪地里滑出去老远。……“哎,宝贝儿你别走,你等等我!”
“滚!别碰我!”
“别生气别生气……那女的我真不认识,宝贝儿你相信我,那就是个疯子,我发誓,真的跟我没关系,我只喜欢你一个……”……视野里,男人追着女人而去,伏低做小的讨好声随着冷风吹进耳朵里。安笙蜷缩在冰冷的雪地里,牙齿咯吱吱响,身体仿佛整个被冻住,好冷……好疼……眼睛被什么东西糊住,力气随着热气儿慢慢流失,她想撑着身子爬起来,然而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过只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头顶的雪又落下来,渐渐大了。她的眼皮逐渐耷拉下来,就在意识即将堕入黑暗的时候,远处遥遥响起母亲悲怆的喊声:“笙笙!”
……安笙一下子惊醒过来,尖叫声堵在嗓子眼里。噩梦里的情景如同潮水一样从周围褪去,那股子令人胆寒心悸的感觉却还久久不散。安笙浑身冰凉,冷的厉害,额头上却出了一层冷汗,她如同你溺水上岸的人,张嘴大口的喘息手插在发间,埋头在膝盖间,好半晌缓过来。搁阳台上冻了一夜,后遗症很快发作起来,头晕耳鸣,嗓子像卡了草。量了下体温,幸好没发烧,就着热水吃了两颗感冒药,安笙直接去学校上班了。上午三节大课,又因为学生实习的事来回跑了四五趟教务科,一上午折腾够呛,脸白的吓人。张院长瞅见她惨兮兮的模样,不自觉皱了皱眉,关心道:“脸色怎么这么差?要是实在不舒服就休息一下,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闷着头逼自己。”
安笙含糊应了,“没大事,就是昨晚上冻着了,有点感冒。”
张院长点点头,想起什么,又意有所指地提点一句:“安笙,总这么下去可不行,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仗着年轻瞎胡闹。”
安笙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有些羞愧,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了,谢谢您。”
涉及私事,张院长也不好多说什么,正好有人敲门,张院长摆摆手,“你先回吧,多喝点热水,注意休息。”
安笙点头,转身往外走,出门的时候跟进来的陈正打了个照面,她点头打了个招呼,径直去了。陈正回头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眼,听见张院长喊他,才回过神,忙走过去把带来的校订书稿给他。安笙出来以后回了自己办公室,身体不舒服的厉害,没有胃口,也懒得去食堂吃饭,拿杯子接热水,又冲了包感冒灵,喝完直接趴办公桌上了。半梦半醒听见有人敲门,然后有人问:“安老师在吗?”
她抬头,模模糊糊看见个人影,眨巴两下眼睛,视野清晰起来。“陈正?你怎么来了?”
陈正目光刚扫到她那里,忙提脚走过来,问道:“你没事吧,安笙?我刚才看你脸色特别不好,像是生病了,就去医务室帮你买了点药……”他边说边把手里拎着的一个小塑料袋递给她,里面装着几盒药,感冒退烧的都有。“哦,还有,”他又把另一只手里拎着的打包盒放到桌上,“你应该没吃饭呢吧……”安笙有些发怔,半晌扯唇对他露出个淡笑,“谢谢你。”
陈正突然又犯了脸红的毛病,不好意思挠挠头,“没,没关系,朋友嘛,都是应该的……”安笙掏出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陈正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没多少钱,你别这么客气。”
安笙坚持,半真半假地开玩笑,“已经麻烦你跑腿了,不能再让你破费,朋友也不能老占你便宜。”
陈正脸上闪过一抹几不可查的落寞,随即笑了笑,有点无奈的样子,“那行吧。”
安笙用微信把红包转给他。陈正收了,闲说两句,正准备要走,又想起来一个事,对她说:“周六下午,出版社要在西城文化馆那边搞一个小型的学术交流会,主要是针对外国小说翻译这一块儿的,你有空可以去参加一下,听刘编辑的意思准备请几个大佬过去,谈谈经验。”
安笙点头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