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斋饭,几人并没有急着下山,济慈寺的主持是个好茶的,林筱意跟顾天成都是同道中人。于是被邀去一道品茶。安笙没什么兴趣,带着迦南和昱程去后院的禅房休息。薄景遇自然紧跟在后头。后院本不是给游客开放的地方,只是有几间空闲的禅房偶尔给贵客小憩。穿青灰僧衣的小师父引着几人去了后院西北角的两间禅房,就离开了。安笙开口问迦南跟昱程,“你们俩要不要睡午觉?”
俩小娃齐齐摇头。“那行。”
安笙打了个哈欠,一边推开禅房门往里走,一边说:“那跟你们二叔去另一个屋里玩去吧……”话音未落,她已经走进屋,反手关上了门。外头一大俩小,六目相对。迦南仰头问薄景遇:“二叔,你要睡午觉吗?我觉得你要是睡午觉,可以跟我姐一个屋,我跟昱程玩可能会吵你。”
薄景遇的视线从那紧闭的房门上拉回来,低头看着一脸善解人意的小娃,挑眉一笑,“好主意。”
左右手一边一个,薄景遇把俩小孩儿送进另一间客房,叮嘱了几句,抬脚又出了门。就在他反身关门的瞬间,寺院围墙外头有人影一闪,然后是扑通一声闷响,好似有什么重物坠落在地上。薄景遇停住脚,回头看了一眼,四下寂静,什么都没有,他没太在意,继续往前走,敲安笙的房门去了。围墙外头狭窄的青石板小道,关鹏摔坐在地上,抱着胳膊,疼的满脸老褶子皱成朵菊花,死死咬着牙关没敢露声。听见里面的禅房门打开又关上,又等了两分钟,什么动静都没有,他这才又踩着摞好的砖石往墙上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翻过墙去,他轻手轻脚往里走,先从内打开了墙上那道偏门。这时,嘎吱一声响,最靠边的那间禅房门来了一条缝,然后有个小脑袋从里面探出来,往右侧看了眼。“二叔进我姐屋里了,咱们小点声走……”又探出个小脑袋,犹疑地问:“你真的看见小彩虹鱼了?”
“唔……应该是有的……要不然你先在屋里等我,我先去看看,要真有,我再回来叫你……”没等后者回应,说话那个小娃儿已经猫着腰跑了出去。“哎,迦南!你等会儿……”剩下那个压着声音喊了一声。关鹏看见外孙落了单,顿时喜出望外,立马悄无声息摸了过去,压低嗓子叫了一声,“昱程。”
昱程全神贯注盯着迦南跑远的背影,正紧张,冷不防有人靠近,吓得差点叫出来。“好孩子,别喊别喊!”
关鹏忙压着嗓子安抚他,脸上努力挤出慈祥的微笑,“我是外公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昱程后退两步,有些警惕地打量他,辨认了许久,终于认出他,表情顿时有点不自在。他不喜欢外公。长这么大,关熙悦带他回娘家的次数寥寥无几,昱程跟这个血亲的外公根本没什么亲情可言。关鹏看他那抗拒的模样,心里忍不住破口大骂,真是跟他妈一样的白眼狼货!面上却还得装的和善慈祥,“昱程,你想妈妈了没有?你妈妈现在就在门外等着你呢,外公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昱程听说妈妈在门外,心里有些蠢蠢欲动,但他又本能地不相信这个外公,纠结了一会儿,“我先去跟二叔说一声。”
关鹏忙道:“不能说不能说!你妈妈是偷偷跑回来看你的,你二叔要是知道了,他不会让你去的。”
昱程小眉头微微皱起来,他虽然年纪小,但也能隐隐察觉二叔跟妈妈好像不太和睦。纠结了好半晌,就在关鹏差点忍不住来硬的时候,他终于迟疑地点了点头,“等我见到妈妈,你要快点送我回来。”
关鹏心里一喜,忙不迭地答应,抓住他的小手,“那咱们赶紧走吧,别让你妈妈等急了。”
昱程点点头,顺从地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事情比想象的顺利,关鹏激动的心怦怦乱跳。等下他一定要狠狠敲薄景遇一大笔钱,然后立马出国,这种阴沟老鼠的日子就要到头了!就在他激动的几乎忍不住战栗时,身后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压着嗓的呼喊。“昱程!你要去哪儿昱程?”
迦南在放生池边转了两圈,没找到先前进来时惊鸿一瞥的小彩虹鱼,顿时垂头丧气,他刚才在禅房里可是跟昱程夸的天花乱坠的。这下丢脸了。怏怏往回走的时候,却看见昱程跟着个陌生的大人在往外面走,他觉得不太对,立马追上来。关鹏一看要坏事,直接来硬的,把原来准备好的浸着麻药的毛巾捂住昱程口鼻,掳起他就走。迦南小脸一寒,立马大叫出声,“你是谁?你要带昱程去哪儿?”
同时加速度冲上去,一把拖住关鹏,张嘴狠狠咬在他手背上。关鹏“啊!”
一声惨叫,反射性地往外甩。迦南却跟个八爪鱼似的,死死扒住他不松开,同时死死咬着他的手不撒嘴。关鹏疼得脸都白了,一把把昱程扔开,空出手来拽迦南。小娃倔强的很,不撕下他一块肉不罢休,关鹏疼痛难忍,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扬手一巴掌扇下去。“住手!”
薄景遇听见迦南的喊声,匆忙奔出禅房,正好看见眼前这一幕,瞳孔猛地一缩,惊骇地喊出声。幸好迦南反应足够敏捷,在那狠厉的巴掌盖下来之前,迅速松口闪开。关鹏一巴掌落空,神色更加凶戾。迦南飞速退开,转身就跑,却已经是来不及。刚才捂昱程的白毛巾再次捂住了他的口鼻,关鹏在薄景遇冲过来之前将迦南掳进怀里,身形一转,从那个早先打开的小侧门闪了出去。后院外墙边上就那么一条狭窄的青石板路,再往外就是深山密林。关鹏抱着已经昏过去的迦南,激动地对逼来的薄景遇喊:“你站住,你别过来!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把他扔下去!”
薄景遇在角门上停住脚,安抚他,“关鹏,你先冷静点,不要激动,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不要伤害孩子……”关鹏神经崩到了极点,看见他这投鼠忌器的样子,抑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薄景遇,你也有今天!”
“你不是很能耐吗!你有本事别求我啊!”
“你求我!哈哈,你求我!你跪下来求我!”
关鹏步步后退,已经到了青石板路的外沿,再往后一步就要踩空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