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多,门口鞭炮噼里啪啦地震天响起来,男方来接新娘子了。薄景遇行动不方便,没出去,就坐在窗户边看热闹。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来了,乌泱泱都是人影,他梗着脖子四下逡巡,找了好久才寻着安笙的身影。安笙正帮着往外送新娘子的衣服,有感应似的转头看过来,隔着茫茫人群,目光一撞,下意识都笑了。外头突然爆发一阵阵喧闹喝彩声,人流涌来,阻断了俩人的视线。众人簇拥着新郎新娘往外去,薄景遇看见今天的男女主角,黑色西装红金秀禾,面上都是一拍畅快幸福的笑容。薄景遇的目光追着人家走好远,心里艳羡的不行。迦南闯进门,抱了满怀的糖,献宝似的跑到他跟前,笑得跟朵小太阳花似的,“二叔,看,好多糖果!”
迦南一股脑儿地全扔他腿上,然后捡起一只软的撕开包装袋,递到他嘴边,“二叔,给你吃!”
薄景遇心里那个暖啊,张嘴把糖吃紧进嘴里,然后抱着小娃脑袋狠狠亲了两口,“真甜!”
男方接亲的车队走后,小院儿里的热闹渐渐散了。安笙回屋来收拾东西,一进门,就看见薄景遇跟迦南俩头凑着头叽叽咕咕讨论什么。“……介个木有介个好七。”
“嗯,都一般,回去我给你买好吃的。”
“介两个远糖还行……”俩人讨论的专注,连她进来都没听到,安笙下意识放轻脚步,摸过去,想看他俩偷偷摸摸干什么呢。走近一瞧,好嘛,一地花花绿绿的糖果皮。俩人终于听见动静回头,一大一小腮帮子都撑的鼓鼓的,跟个爱存货的仓鼠似的,看见她都吓了一跳。安笙扫了他俩一眼,又扫一眼地上的糖果皮,瞪着眼睛指着俩人,半天没说出话。薄景遇跟迦南彼此心虚地对视一眼,齐刷刷对安笙露出一个巴结的笑。神同步,还贼像,差点儿没晃了安笙的眼。乡下办婚宴,接亲是男方那边的席,女方是第二天回门办席。奶奶跟三叔三婶几个都劝安笙再留一天,等吃过酒席再走,但是这天已经年二十八了,还得回去准备过年。而且还有薄景遇这个伤残人士在,诸多不方便。安笙最后还是拒绝了,打算吃过中午饭就回江宁。司机一大早听薄景遇吩咐去了县城买了好多东西回来。薄景遇跟几个长辈说:“昨天来的仓促,也没来得及买东西,你们见谅……”又说年后也没空再过来,今天提前拜个早年,他让司机包了好几个红包,有安笙堂妹结婚的,还有奶奶和小孩儿的压岁钱,个个厚实压手。三叔看着那红包的厚度,推辞着不愿意收。安笙笑着说:“小叔小婶,您们收着吧,这是他的心意。”
他对她的心意。安笙一颗心泡在甜水里似的,软乎乎的。他在意她,尊重她,所以连带着她的一众亲戚,不管远的近的都客气几分。吃完中午饭,又说了一会话,几人就启程回去了。安笙昨晚上被当成犁地的牛一样,辛勤耕耘了两三个小时,累的不行,今天又是一大早起来忙活,坐上车没多久就开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迦南无论困不困,只要坐车,一定睡觉。薄景遇抱着笔记本在处理事情,一转眼,俩人都躺座位上睡熟了,一大一小都微微蜷着身子,脸对脸侧躺着。今天是个晴好的天,太阳有些浓,透过车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在酣睡的姐弟俩身上笼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薄景遇的心扑通通快跳了几下,软的厉害,呼吸下意识都放轻了。一瞬间周围什么都没了,天地间就剩下这么两个人。定定瞧了不知道多久,知道视频会议那边的人没忍住提高音量提醒他,这才把人喊回神。再愣下去,他们以为是网卡的问题呢。薄景遇微微清了下嗓子,压低声音道:“说到哪儿了,继续。”
可眼神儿总忍不往那边俩人身上飘,连连走神,索性散了,“暂时先到这儿吧。”
薄景遇抬手揉揉眉心,合上笔记本放在一旁,挨着那边熟睡的俩人躺下去。撑起身,支着脑袋看,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拿来手机拍了一张,突然想起来一句话,老婆孩子热炕头。薄景遇忍不住乐,翘起的嘴脸怎么也压不下去。伸手摸摸这个的头发,再摸摸那个的小脸儿,心里特别平静,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幸福感充盈在心间。手上带了根乌黑的发丝,阳光下闪着光泽,薄景遇挂在指头上绕来绕去的玩,瞅着这一大一小俩人,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而逝。他动作顿了顿,无意识去对比俩人的眉眼,很像。越看越像。一个父母生的,长得像本也不是什么奇事,所以没人往其他地方想。可迦南不仅像她,还特别像他,而他们之间以前还很可能有过一段,再加上,迦南说他妈妈不喜欢自己……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儿子,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何况这么可爱懂事机灵聪慧的孩子。许多巧合凑在一起,真相也就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