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十方从王家出来,回到自己在外面的那套公寓后,连着三天没再出门。拉上窗帘,不知白天黑夜,从客厅到卧室,从沙发滚到床上,从床头滚到床脚,又到浴室,厨房,蛮荒原始的欲望,在公寓的角角落落里腾腾烧了几个黑天白昼。再踏出门的时候,阳光照眼,恍如隔世。夏怜星像一朵被精心浇灌又被狠狠摧残了的花,脸上显出一种颓靡慵懒的风情,挺勾人的。餐厅里,安笙坐在对面打量她,总感觉她哪里似乎变了。“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打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你再不出来,我就去警察局报人口失踪去了。”
她可不是开玩笑的。要不是有薄景遇宽她的心,说夏怜星出不了事,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有贺十方跟夏祁枫,她才忍住了没报警。俩人坐在窗边,阳光晴好,透过明净的落地窗洒进来,夏怜星趴在桌上托着腮晒太阳,眯着眼睛笑而不语。安笙心中微动,“你跟贺大哥……”“我把他拐上床了。”
夏怜星美滋滋的。“噗——”安笙刚喝进口中的茶顿时喷出来,然后捂着胸口咳了好几下才稍微平缓下来,无语道:“你小点声好吧,大庭广众的……”夏怜星斜她一眼,“要不是他不乐意,我现在恨不得广而告之,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
叫他到时候想反悔也反悔不得。安笙抿着唇角强行忍着笑,又重新仔细打量她,“怪不得……”“什么怪不得?”
安笙很是认真地评价了俩词,“粉脸桃腮,春情荡漾。”
又笑着调侃,“人家都在过冬,偏偏你在过春天。”
夏怜星懒洋洋横她一眼,当真是妩媚丛生。安笙被她看的浑身都要酥了,当即举手求饶,“别这样,我也受不住。”
夏怜星捏着嗓子,“讨厌,臭流氓。”
安笙浑身一抖,搓搓胳膊,“你得了啊,别得寸进尺,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夏怜星“噗嗤”笑出声,闲闹两句,服务员送菜上来,俩人边吃边说公司的事。这几天安笙跟薛思扬一起忙着面试,签下来几个人,但离他们原定的目标还差的远。夏怜星想把全职译员的盘子搞大一些,慢慢将项目资源从兼职译员的身上倾斜到全职的身上来。现在十一月份,全国各大高校都陆陆续续开始举办校招会,夏怜星打算多跑几个地方招兵买马。“……暂定师大,南外,河海这几所大学,我对了下时间表,正好不冲突。”
安笙一边吃一边点头问:“师哥跟你一起吗?”
夏怜星摇头:“他学校里带实习,抽不开身,我一个人不行,你得陪我一起去。”
安笙想了想,点头,“行,什么时候走?”
“明天,南外的校招后天开始,你晚上回家收拾收拾,咱们明天中午坐高铁去苏京。”
夏怜星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安笙笑,全然配合。吃完饭,安笙要去疗养院看母亲,夏怜星说:“我也去,好久没去看林姨了,我去看看她。”
安笙想了想,答应了。俩人到的时候,林敏姝刚吃完午饭没多久,护工推着她在住院部的后花园晒太阳。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阳光太好,林敏姝脸上终日笼罩着的那层阴翳也散去不少,显出别样的安详宁静来。安笙看着,高兴的有些湿了眼眶。她觉得,总有一天,林敏姝是能好起来的。她慢慢走到林敏姝跟前蹲下,握着她的手轻轻喊了声,“妈……我来了。”
林敏姝的眼珠转了转,手指微动。夏怜星也跟着蹲过去,轻轻喊道:“林姨。”
林敏姝的眼珠子又慢慢转动,落在了夏怜星的身上。虽然,她一个字也没有跟安笙和夏怜星说,可这一个眼神的变化,对安笙来说,就是莫大的欣慰了。安笙接过护工的手,推着轮椅慢慢走,寻到一条休息长椅坐下晒太阳。安笙从轮椅侧旁挂着的袋子里面抽出一把木梳子,慢慢给母亲梳头发,一边梳一边哼小调。夏怜星跟着哼了几句,随口问:“这是什么歌来着?好熟悉。”
安笙给母亲梳着头,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我妈以前老是哼,很老的一首歌了。”
午后时光宁静,四处静悄悄的。只听见安笙的调子,轻柔缓慢,细腻动人,断断续续,是以当那道嘶哑的如同刀割过一般破碎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的时候,尤为的突出。霎那,安笙的手顿在那里,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怔愣两秒,她慢慢转头看向夏怜星,眼底蕴着巨大欣喜地问,“你有没有听见……”“笙笙……”又是一声,喑哑,滞涩,带着日久不开口的僵硬。夏怜星倏地睁大眼睛,坐直身体,不敢置信地开口,“笙笙,林姨……”安笙看向母亲,拿着梳子的手霎时一颤,眼泪“啪嗒”一下,跟着砸落下来。……安笙在疗养院呆到很晚,一直陪到林敏姝睡着了才回去。回到家发现薄钦言脸色似乎不大好,她喊了一声“爸”,他也没搭理,黑着脸上楼去了。进了房间,安笙问安坐在沙发上不动如山的薄景遇,“爸怎么了?你惹他了?”
“没事,老头子更年期。”
薄景遇含糊了一句。安笙见他不想多说就没多问,回头从权叔那里知道,是因为小姑娘生日的事。到这个月二十二,小姑娘就满三周岁了。薄钦言想大办,自家孙女从出生,满月百天周岁都没有办宴,现在安笙回来了,自然是想叫娘俩在众人面前亮亮相,省的外面老是流传一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自然,也不止是为了这个,老头儿还存着点别的心思。儿子儿媳妇之间的那点儿纠结他都看在眼里,也是想借这个事逼一逼安笙。这件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都是好心。结果一番好心被薄景遇这个儿子当成了驴肝肺,倒显得他皇帝不急太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