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浔没回答,只说:“你要是见,就让他们进来。”
向阳一改之前的嚣张跋扈模样,也不再是挑衅滋事的态度,乖乖地跟在一个笑容和蔼的中年男人身后走了进来。 那大叔见到司羽,忙走过去,点头哈腰地伸出手:“小沈先生,久仰大名。”
司羽站起身与伸过来的手握了一下,轻笑:“是吗?”
司羽从不参与家里的生意,大学毕业后父亲本是有意让他进公司,但他又自作主张考去东京大学,所以,对于沈家的二儿子,几乎很少有人见过。 “是的,是的,经常听沈总提起您,兄弟俩长得真像,都是一表人才的。”
那人又拉关系又套近乎,“哎呦,忘了,来来来,这是犬子。”
他把后面垂眉低目的向阳拉过来,向阳对于父亲的拉扯有点不情不愿。“听说这小子在汀南和小沈先生有点冲突,犬子顽劣,有眼不识泰山,您看咱们都是自家人,您大人大量……” “车子倒是不值几个钱。”
司羽说话间已经坐下了,他将面前的一杯牛奶推到对面坐着的安浔面前,“只是车上的画全毁了。”
“知道,知道,郭秘书已经知会我了。”
说着向父拽了下向阳,“我昨天已经把这小子抽坏了,这个瞎眼的东西,小沈先生放心,您的损失,我们向家一律承担,您看之前我和沈洲集团签的那个合同……” “哦,也在车里,估计被海水冲走了。”
司羽说的云淡风轻,向阳的父亲听的心惊胆颤。 安浔不爱喝牛奶,她若无其事地把牛奶推回去,没想刚过半就被司羽发现,结果又被推到了面前。 司羽抬眼看了看向家父子的脸色,说:“应该就在昨天车子飘着的那片浅滩,向阳去找找看?”
早就签好的合同怎么会放在车里,沈洲集团对待合同,定是要加密保护。合同没了也就是一种说辞,若是真被冲海里,两天过去,合同也早被海水冲得无影无踪或者稀巴烂了,不过是想为难他们,再顺便收拾一下向阳。 没办法,若是沈洲换了供货商,向家的损失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向阳也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他憋着一股气,一步步走到推车下海的地方,挽起裤腿,淌水到浅滩那处,弯下腰还真像模像样地开始摸。不是没脾气,只是怕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全家都跟着喝西北风。就像他爸说的,和沈洲比,自家就是个小虾米。 而别墅内,又是一阵不可置信的窃窃私语声。 “大叔刚才说什么了?说沈总?沈洲集团?”
大川挠挠耳朵,偷瞄一眼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的司羽。 “沈司南,沈司羽,多明显啊,你们怎么就没看出来啊。”
一人啧啧道,“沈洲酒店吃饭那天,大川你还以为人家经理在拉业务,你真逗,人家这是出来迎接少主子呢。”
“说的像你猜出来似的。”
大川不服。 “那也比你强,跟人同学那么久,身家背景都没摸清。”
大川委屈,突然想到什么,惊慌道:“我是不是还说要和沈家儿子在一起来着?他会不会误会我喜欢他?同意怎么办?”
大川其实是个很爱一本正经开玩笑的人。几人哄笑骂他,一时间氛围其乐融融,也不知谁突然哎了两声,众人看他,他眼神示意大家看向另一边。 安浔从厨房走了出来,端了杯热水放到司羽面前,一同放下的还有两盒药。司羽见她过来便挂了电话,拿起药看了看:“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才。”
安浔说着就想离开,没想他伸手握住她,摩挲了下手心,另一只手拍了拍沙发,“坐会儿,告诉我怎么吃。”
安浔顺势坐下,像模像样地拿起药解释:“消炎的,一次四片,一天三次。感冒药,一次一片,一天两次,饭后半个小时,温水送服。”
安浔说的认真,似乎怕他吃错,还从茶几抽屉里拿了只笔标注在了药盒上。一转头,发现他正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带着暖暖的笑意,安浔一顿,立刻反应过来,“沈医生,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他倒是真厚脸皮地点了头:“有,想知道这么一大早就开门的药店在哪里?”
安浔并不想说这些药是她开了七八公里的车才找到一家医院开的。见她没回答,他又问:“远吗?”
“不啊。”
他摸摸她的头,眼中有着微光:“辛苦了。”
餐桌方向的众人收回视线继续低头吃饭,心里却腹诽着这两人旁若无人成这样,真够可以的了。随即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赵静雅“蹬蹬蹬”上楼的声音。习以为常,也就没人理会了。 “那向阳真下去捞了?”
青青顺着窗外看向外面的大海,问道。 “真下去了呗,不知道捞什么时候能让他上来。”
其中一个同伴说着,回头看了眼司羽,低声道,“这司羽平时看着温和有礼,狠起来真不手软啊。”
另一个点头:“是啊,那大叔要是这么求我这么说好话,我是不好意思拒绝了。”
“所以你们成不了事啊,妇人之仁,这就能看出我家司羽绝非池中物。”
大川总结。 两个订了中午航班的人先离开了,那时候太阳偏南,晴空万里,而向阳,依旧在海里捞着合同。 郭秘书还是从春江赶了回来,午饭之前到的,带了两辆车来接人。 安浔吃过早饭后就回了房间睡觉,一觉便是一上午。大川收拾好了箱子去和她道别,她睡眼惺忪地打开门便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安浔,我们走了啊。”
“嗯。”
安浔应着就要关门继续睡觉。 “喂,你不送送我们啊?”
大川抵住门,有点伤心。 安浔将他撑住门的手拽下去:“你下次放假再来,房子免费给你住。”
说着关上门,准备继续睡觉。结果,还没走到床边,敲门声再次响起。 安浔实在太困,被敲门声烦的有了起床气,她猛地拽开门:“不熟,不送!”
不能再熟悉的轻笑声响在她耳边:“不熟吗?”
裸着对她两夜了,亲也亲了,摸了摸了,还要怎么熟。不过……似乎,还可以更熟点。 安浔终于清醒了点,她睁开眼睛,瓮声瓮气地问:“你不是三点多的航班吗?”
“现在已经中午了,你睡了很久。”
司羽敲了敲手表。 安浔又清醒了些,她怎么觉得他这话说的有点哀怨呢…… 司羽见她不说话,慢慢上前一步,靠在门框上,低头看着呆呆的似乎还在梦中的她,说:“安浔,你现在可以许愿。”
她还是很困,眼睛涩涩的:“嗯?我现在没愿望啊。”
“你有,你可以要求我……”他站直身子,搂住她纤细的腰将她带进怀中,轻轻的似耳语般地说,“不走。”
大川还没走,静静地站在旁边努力的减少存在感,他觉得自己要是安浔,非扑上去狠狠亲司羽一顿不可,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女友太伟大了,当年追她的时候哪说过这样的情话啊,她能同意还真是善良。 再就是,佩服安浔这小丫头,真沉得住气。要是正常姑娘,谁能招架得住司羽这模样,她非但没被迷的七荤八素的,反而用手轻轻抵在他的胸前,低着头,轻声说着拒绝的话:“司羽,你还是走吧。”
这话说完,司羽搂着他腰的手收紧了些。安浔任由他抱紧,只管低着头软软地继续说:“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司羽稍微松了些力道。 “司羽,你在这我的心很乱。”
别说司羽了,就连一旁偷听的大川,心都跟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 司羽伸手摸了摸她披散的长发,无奈笑道:“安浔,以后说话快点,一口气说完。”
“嗯?”
大川在旁也忍不住抱怨:“心脏不好的能被你玩死。”
话音一落,本是满眼只关注安浔的司羽,突然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大川怔愣:“怎么了?”
司羽看了他一眼:“别拿这话开玩笑。”
说完也不管他,扭头问安浔:“会一直待在汀南吗?”
“快开学了,过两天要回学校。”
安浔回答。 “真不巧,我过几天也要回东京。”
他说完,又静静地看她半晌,“安浔,我等你的电话。”
她终是没送他们离开,只托着下巴趴在卧室窗台,看着两辆黑色的车子从门前石板路走上蜿蜒的沿海公路,一前一后,倏然远去。 第一辆车子后座只坐了司羽一人,他自从出了那座别墅,便一直面无表情的沉默着。 “羽少爷,您要是……实在舍不得安小姐,等老夫人过完寿您找了理由再回来。”
副驾驶的郭秘书见他如此,轻声建议着。 郭家人世代在沈家工作,后来清朝灭亡,军阀混战,沈家举家南迁,从香港到英国,他的曾祖父便一路跟着。他比司羽司南兄弟俩大了十几岁,算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虽然多少年严格遵循父亲的话不逾矩分毫的嘱咐,但感情上经常不自觉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兄长,遇到事,难免心疼他们。 司羽静默良久,轻道:“她自由散漫惯了,似乎并不太想与我们这样的家庭扯上关系,规矩太多。”
郭秘书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惊讶道:“怎么会有人不满意沈家?她真这么说?”
他的表情逗笑司羽:“激动什么,她没说。”
他自己猜的。 当初违背过世母亲的意愿逃婚就足以说明,她并不是一个能轻易为谁驻足的女人。 郭秘书为几人在沈洲酒店安排了午餐,大川趁人不注意将菜品拍下来发到群里,故意气先走的那两人,见他们发来的愤怒表情,便捧着手机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赵静雅在青青的鼓励下,重拾了和司羽说话的勇气:“司羽,我以后……可以联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