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秘书眼珠一转,立刻猜到症结所在:“安小姐要走?沈总,您要以大局为重。”
司羽没说话,却也没下车。郭秘书心中叹了口气,继续劝道,“安小姐要去哪?我给您订今天下午的机票。”
司羽依旧不说话,修长的手指轻敲着车门把手,一下一下,外面的人和车里的人都寂静无声地等着,直到他再次抬脚下了车,众人才松了口气。他边系着西装扣子边走上楼梯:“郭秘书,她要去佛罗伦萨,你帮我订中午十二点半那次航班。”
“十二点半?时间会不会急了点?”
郭秘书说完发现司羽没给任何回应,他叹口气,羽少爷任性起来也是不管不顾的。 安浔没想到能在机场碰到郭秘书,显然他是火急火燎赶来的,因为平时那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一丝丝的凌乱。 “赶上了,还好还好。”
郭秘书先鞠躬,“你好,小姐,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谈谈吗?”
安浔有点心疼这位大哥,总是在替司羽奔波,看了眼时间,点头道:“可以的,不过只能有十分钟。”
郭秘书低头看了看手表,道:“我不会耽误您太久。”
“没关系,不耽误登机就行。”
郭秘书尴尬轻咳,好半晌才犹豫道:“说实话,我就是来阻止您登机的。”
安浔:“……” 两人在机场找了一间生意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好的咖啡厅。 “可能我需要从头说,别嫌我啰嗦。”
郭秘书觉得应该先打个预防针。 “不会,您请说。”
安浔搅动着那不太好喝的咖啡,觉得有点像速溶的。 郭秘书逻辑清晰,声音温和,是个很好的讲述者。 “大家族的事儿,通常都有点复杂。司羽的大伯去世的早,二伯想要当家,司羽的父亲是沈老先生最小的儿子,也最得宠。两个人明争暗斗多少年,后来老先生过世,老夫人却直接越过他们,让司南掌权。”
安浔安静的听着,像听书一样。 “司南和司羽是双胞胎,是那种长的特别像的双胞胎,但是司羽是健康的,而司南患有法洛氏四联症,也就是先天性心脏病。”
安浔讶异,随后又有点难过,那位被她称之为半生不熟朋友的人,司羽的亲哥哥,竟患有这么痛苦的病。 “家里人都宠着他,对司南的关爱相对就比对司羽的多了些,所以哥哥就被惯的骄纵任性,弟弟温和有礼。”
郭秘书叹了口气,“其实刚开始要和郑小姐订婚的是司羽,司南一直喜欢郑小姐,即使司羽拒绝了订婚,司南还是说了些伤人的话,后来,司南喜欢什么司羽便报复似的和他抢什么,丝毫不相让,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了这么多年。”
听到司南喜欢什么司羽便抢什么的时候,安浔眸光闪了闪,深深地看了眼郭秘书。 郭秘书并没注意安浔的神情,继续说着:“表面上看他们关系并不亲厚,其实两个孩子很在乎对方。”
“相爱相杀吗?”
安浔问。 郭秘书笑了笑:“有点那个意思。其实沈家注重培养的是司羽,毕竟司南因为身体的原因,并不适合继承沈家家业。但司羽一心学医,司南又展现出商业方面的天赋,先生便随两个孩子去了。”
“司羽学医……是因为司南?”
安浔想起司羽说自己学医的理由,他就那样简简单单的说是为了给人治病。 “他没说过,我猜会有这方面的原因。其实拥有最好的医疗团队和设施的圣诺顿医院就是先生为司南建立的。”
郭秘书说到这突然叹了口气,“司南之前做过两次手术,都很成功,直到半年前那次……” 听到这儿安浔突然屏住呼吸:“很严重吗?现在怎么样?”
郭秘书静静地看着安浔,眼中突生出无法言说的悲伤,他动了动嘴唇,良久才发出声音:“引起了肝脏等器官的并发症,去世了。”
安浔倒抽一口气,伸手捂住了嘴,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郭秘书。 她以为,最坏的结果,也只是病的严重些。 她根本不敢想也没办法去想竟是这样。 司羽该有多伤心! 郭秘书见安浔眼圈通红强忍泪意,递给她了一个手帕,他叹着气说道:“安小姐,谢谢你。”
谢她什么,不用言表。 他喝了会儿咖啡,似乎心情平复了不少便继续说:“因为涉及到沈洲亚太区的管理权,司南的事被先生隐瞒了下来,对外称在国外养病。对此司羽很生气,和先生大吵了一架,在这次回来之前他们很久没说话了,后来二伯那边有所察觉,先生便让司羽回来顶一下。”
安浔低头搅动着那杯早已经凉掉的咖啡:“所以司羽成了司南,成为沈洲的总裁,郑希瑞的未婚夫。”
郭秘书摇了下头:“当时司羽拒绝了。”
安浔意外,抬头看他。郭秘书见她如此反应,才知道她并不知情:“后来,安小姐在日本被安藤家请去,很久没回来。”
安浔更加意外,她不知道竟然还牵扯了那件事,问:“后来呢?”
她紧张得嗓子都发紧了。 “司羽答应了先生回来帮他,条件是先生找人去救安小姐。”
咖啡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出去有人进来。安浔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上,服务生不小心碰到她对她说抱歉,她连回应都没有。 她以为是自己摆平了那件事。 “安小姐,其实这些本不该我来说,但是司羽他……” 良久,安浔才慢慢说道:“他要司羽怎么帮他,永远成为司南吗?”
郭秘书笑着摇头:“这样对司羽不公平,先生和夫人也不会这样要求他,毕竟也是他们疼爱的小儿子。”
安浔神情缓和了些。 郭秘书看了看表:“距离这场董事会结束还有一个小时,先生会成为沈洲亚太区新任总裁,司南的死讯会公布,司羽会去圣诺顿当医生。”
最好的结果。 可是…… “郑希瑞呢?”
安浔忍不住问道。 “郑小姐?司南已经不在了。”
郭秘书不觉得她有任何问题,他叹了口气,“郑小姐用情很深,也是可怜人。”
春江飞佛罗伦萨的登机广播已经播放第二次了,安浔起身:“对不起郭秘书,我要走了。”
郭秘书挑眉,竟然还要走。 “我明天必须要去学校报到,教授已经和别人签了邀请展,不能缺席。”
“其实,司羽是让我买中午飞意大利的机票的,是我自作主张跑来找你的。”
郭秘书叹口气,“本以为会省些钱,现在看来还是要买票。”
安浔笑:“让您破费了。”
董事会如预期的一样,丝毫没有偏差。司羽从公司出来后回家换了衣服收拾了行李,随即直奔机场。郭秘书觉得自己一天跑两趟机场也是挺闲,但是他不敢抱怨,私自去找安小姐的事还是隐瞒不报的好。换了登机牌送他进了安检郭秘书才放心离开,心下不由感叹时光飞逝,一眨眼,司羽都到了追女孩儿的年纪。 网络上视频的热度还没过,司羽被人询问了两次后终是不耐烦,拿出了墨镜口罩戴上。这下倒是没人来询问了,周围的人反而开始不停地看他,似乎觉得是哪个私服出游的明星。这种情况直到他坐到了位置上才好些。 “请问……” “不是。”
司羽翻着杂志,有人刚一出声询问,他便头也不抬的冷冷打断。因为是头等舱,人少又安静,他如此态度,其他乘客都扭头看过去,空姐也立刻走来,笑容满面地问:“怎么了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没关系,只是我的男朋友在闹小别扭。”
女孩儿说着坐到了司羽旁边。 司羽讶异地抬头,见到身旁的人愣了半天,然后是低低地轻笑,他说:“我喜欢这个惊喜。”
安浔看着戴着口罩神神秘秘的人,一时没有说话,虽然她很想让两人之间的氛围活跃点,但看到他就觉得很心疼。司羽合上杂志上将它放到一边,见安浔看着自己,“闹小别扭?”
安浔没说话,突然毫无防备的抬起头,隔着黑色的口罩,吻上他。司羽意外,刚要伸手搂住她,她便撤回身子在自己位置上坐直。他将口罩摘下来,眼睛里盛满了光亮,闪烁着:“可以再来一次吗?”
安浔看了一眼机舱里的其他人,轻轻掐他的胳膊。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以为自己要花些功夫的。”
司羽抓过她的手,一下一下捏着。 “登机前见了郭秘书。”
安浔说着,突然低下头,忍住那莫名又冒出来的难过,“很抱歉司羽,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挑眉,没想她竟会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低头亲吻她的手,说:“安浔,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用抱歉。”
一切都不需要言语,她的眼睛已经说了一切。 她在为司南难过,为司羽心疼。 十个小时的行程,司羽让安浔睡会,安浔却不愿意,她想和他聊聊天,聊聊日本的事儿,或者聊聊司南也行,如果他愿意。 “家里所有人都让着他,只有我,喜欢和他对着干,他总是被我气的暴跳如雷。”
司羽主动说起司南的事,不再是仅仅提一个名字。 暴跳如雷的司南,很难想象。安浔想到郭秘书的话,问:“听说他喜欢什么你都要跟他抢?”
司羽不知道想到什么,轻轻笑着:“呵,无聊逗他罢了,没想却让人意外蹿红。”
“嗯?”
“《犀鸟》。”
司羽提醒。 安浔顿了良久,突然瞪大了眼睛:“……天!你们真无聊。”
当初《犀鸟》能拍到那个价格,不止是安浔,拍卖行和网站都很意外。两个人同时看上一幅画,还抢的不可开交,价格破了网站新人画作的纪录不说,直到现在还未被超越。 谁会想到,这两人其实是兄弟俩。只是因为弟弟的恶趣味,哥哥便多花了二十多万欧元。 因为时差的原因,他们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后,到意大利才下午五点,天还亮着。 安浔的室友在机场等她,见到司羽时,眼睛都瞪成了心形,悄声说:“告诉我,他不是你的男朋友。”
女孩是韩国人,美术学院雕塑系的学生。 “让你失望了,他是。”
安浔说。 室友说的意大利语,她问安浔司羽是否能听懂,见安浔摇头,她立刻放开了,问:“他介意多一个女友吗?”
“我介意。”
安浔说着和司羽一起坐进车子后座。 室友失望地摇头,想要和司羽说话却又无法沟通,不太情愿地问安浔:“他是你们中国的明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