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南飞到春江,不过三个小时。 安浔出了通道就看到了安非,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回来?”
安非接过她的行李,冲司羽摆着手打招呼,说:“姐夫告诉我的啊。”
他姐夫叫还挺顺口。 安浔对司羽说:“我想和你们去医院。”
“医院有我,你回家好好休息,我会抽出空去找你,好不好?”
司羽还没说完电话就响起来,似乎是医院派了车子来接人。 安浔乖乖和安非走了。 安非想,要是有朝一日安浔能这么听他的话,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体验? 车子有圣诺顿的标志很容易找到,司羽戴了鸭舌帽和口罩,派来接人的主任不敢确认,小心地问:“是沈司羽先生吗?”
司羽点头。 两个新毕业的小护士一直盯着他瞧,十分想窥得庐山真面目。 很早之前就听说医院要来个实习医生;听说实习医生是东京大学医学系的高材生;听说东京大学医学系的高材生是圣诺顿老板的儿子;据见过他的老资历护士说,小老板十分帅。可是她们左盼右盼就是没等来他,该报道的日子也没见到人,于是从期望到失望,到最后大家都认为他是只想来混实习报告的不上进富家子。谁知道突然说来就来了,只是为什么要挡脸。长得好看不就是为了给人看吗? 后来坐进车里,两个小护士眼睁睁看着他摘掉了口罩,两人在主任面前不敢太放肆,硬生生将内心的惊呼声憋住,兴奋得差点要晕倒了。 《丝雨》的男主角啊! 沈司羽就是《丝雨》男主角啊。 其实安浔非常想看司羽穿白大褂的样子。但是她要调乱七八糟的时差;要和窦苗商量公告的事,毕竟网上寻找《丝雨》男主的呼声实在太高;还要被安妈妈追着问司羽什么时候来家里,安妈妈已经成了司羽脑残粉。 安浔被烦透了,对安教授说:“爸,你也不管管妈?”
“老树开花,我强行折了岂不是太狠心?”
安教授推了推眼镜,继续看财经杂志。 “爸,您的语言造诣到达了一个我无法企及的高度。”
安浔恨恨的夸奖。 再次见到司羽是在回来后的第三天傍晚,安浔刚好完成一幅画作。 司羽等在小区门口,保安小哥还记得他,远远冲他打招呼,还对他做了个守口如瓶的手势。司羽明白了他的意思后笑了笑,连安浔家门口的保安都挺可爱的。 安浔走出来坐进车里,问:“你们俩聊什么呢?”
“他认出了我,并表示绝不和别人说。”
司羽两天没见她,挺想的,想亲她却看到保安伸长了脖子向车里看,他发动车子,“宝宝,你又忘了系安全带。”
司羽不常这样叫自己,故意想逗她时或者情到浓时才如此。安浔心里泛起涟漪,面上却镇定自若地扣好安全带,问:“我们去哪儿?”
“先去吃饭,一会儿回医院看看,明天天宝就要做手术了。”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
闻名不如见面,安浔第一次来圣诺顿,不禁感叹着这里真的太大了。大楼也不似传统的医院,简约的欧式建筑和装修风格,高端大气。放眼望去,这里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身上都透着一股子专业认真的劲儿。安浔想,怪不得那么多医学生和护工挤破脑袋也想来这里。 安浔牵着的司羽的手,跟着他等在电梯门口,她看到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问司羽:“你会穿白大褂吗?”
他看她:“想看?”
安浔点头。 “以后回家穿给你,”他说着带她进入电梯,电梯里有人,他便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你穿护士服。”
安浔反应过来时,电梯已经到了四楼,她掐着他的手,说道:“沈司羽,你刚才是不是又耍流氓了??”
电梯门外刚想进来的小护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小老板耍流氓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小护士看到小老板牵着一个女孩走出来,女孩脸上带着极淡的娇羞神色,正嗔怪地看着小老板。而小老板,同样也在笑着,眉目都沾染着温柔笑意,他轻声说:“安浔你可以说的再大声点。”
“可以吗?”
“你试试。”
小护士第一次看到小老板如此神情,愣愣的连电梯都忘了进了。司羽说话间看了她一眼,问道:“天宝吃药了吗?”
小护士是专门负责天宝的护工,听到小老板提到天宝才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忙回答:“吃了,小老……沈医生。”
司羽“嗯”了一声,牵着安浔便要走。小护士忙问:“沈医生您不是下班了吗?”
“我来看看。”
“您是要看天宝吗?他病房里有客人。”
小护士说话间一直偷偷瞄着安浔,男神的女朋友,一定要看仔细。 就在小护士愣神的间隙,两人已经转身离去,只有轻微的说话声传来。 “沈医生,她最开始想叫你什么?”
女孩的声音非常好听,似水般柔软。 “你觉得呢?”
“小老……头。”
随即是小老板低低的笑声,那么开心,只听他说:“安浔这一点都不好笑。”
“那你在干嘛?”
小护士生无可恋,唔……这么甜蜜好虐人!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她觉得受打击的不能只有自己,忙拿出手机打给同事:“我失恋了,你也失恋了,对,小老板来了,带着他女朋友,我怎么知道是他女朋友?他一直对那女孩笑啊,他们十指紧扣啊,他们站一起好配啊,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谁吗?就是《丝雨》的作者,那个画家安浔,对,本人超美,好想上网去说,但又不敢……”小护士说着走进了电梯。电梯关门的时候,她看到对面楼梯间的大门被人从里至外推开,那人走了进去,她忙喊:“喂,那个天宝家的朋友,电梯在这边。”
那人头都没回地走进昏暗的楼梯间。小护士一脸奇怪地按了电梯的关门键,对电话那边抱怨道:“奇奇怪怪的人,有电梯不坐……不知道长什么样,一直戴着连衣帽低着头。”
安浔随着司羽进了天宝的病房,房间里除了他们母子并没有别人。梅子见到两人像是非常意外,忙慌乱地站起来招呼他们坐。天宝坐在病床上在看书,见安浔过去,特别乖地叫了声“姐姐”。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司羽走到他身边,摸着他的脑袋。 “没有不舒服,医生哥哥。”
他合上书,特别期盼地看着司羽,“明天的手术会不会疼?”
司羽摇头,肯定地告诉他:“不会疼,有个哥哥告诉我,轻松得就像睡觉一样。”
天宝眼中满是惊喜,追问:“真的吗?那个哥哥好了吗?”
司羽本想开抽屉拿听诊器,听到他的问话,生生顿住,半天没说话。安浔察觉到他的失态,牵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她的手很暖,很安心,司羽回握一下她,似乎在表示不用担心。他对天宝说:“是啊,他再也不会疼了。”
天宝特别高兴,梅子也跟着他笑起来。梅子从另一个床上的枕头下拿出一个信封,犹犹豫豫地说:“沈医生,这些钱……也没多少,先给你……” 司羽蹙眉,没接,抬头看她:“刚才护士说,你这有客人,你在春江有认识的人?”
梅子脸色一白,紧张道:“是……一个老乡,正好在春江就来看看天宝。”
司羽一直没接那个钱,梅子尴尬地把钱放到柜子上,看着他和安浔开门离开。 电梯里,安浔说:“我以为是阿伦来了。”
司羽侧头看她,轻声说道:“是天宝的爸爸。”
安浔一愣,那个抢劫潜逃的人?她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他说:“猜的。”
安浔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司羽:“那我们要报警吗?”
似乎被她的表情逗笑,他低笑一声:“别担心,不是什么危险的人,等明天手术完吧。”
两人说着走出了医院大楼,司羽下意识地摸向衣兜,顿了一下又空手抽出来。安浔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知道她避讳自己。于是,她停住脚步,转身站到他前面,伸手掏向他的兜里,拿出一盒烟。还是那个外国牌子,她抽出一支含到嘴里,抬眼看他:“想抽吗?”
司羽眸色深深地看着她,看她又掏向他的衣兜,拿出那个银色的打火机,点燃那支烟。司羽眸色更深了,她不知道她做这些动作有多诱人吗?或许她知道,她就是故意的。 “喂,那位小姐,医院不能抽烟。”
有人从不远处出声阻止。 两人循声看去,说话的是一位年轻护士,她身边站着的正是之前在电梯口碰到的那个护士。她们这才注意到抽烟的那两人是沈医生和安浔,忙红着脸打招呼。 安浔用拇指和食指掐着烟从自己嘴里抽出来塞到司羽嘴里,笑着对两个护士说:“是你们沈医生抽的。”
两个护士看着他们,不知说什么才好。 “医院门口也不可以吗?”
司羽将烟拿在手里,笑得温和,“我下次会注意。”
两个护士脸颊更红了,忙摆着手离去。 安浔瞥他一眼,率先下了楼梯朝着车子走去,撇着嘴道:“你把你们医院的护士姐姐迷的都快晕倒了。”
司羽再次把烟叼进嘴里:“吃醋?”
安浔不理他,开门坐进副驾驶。司羽跟着坐进去,俯身压住她,度了口烟给她,缓缓道:“我又不会对她们这样。”
安浔把烟吐出来,瞪他:“司羽,你真是个时好时坏的人。”
刚才在病房里,看着他温柔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结果出来还没一会儿,又变得这么坏。 司羽挑眉,似乎在思考她的形容,半晌轻笑:“司南才是这样的人。”
当一个人开始和你谈论那件让他讳莫如深的事时,说明他的伤口开始愈合了。 “他吗?看起来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像刚认识时的司羽一样,张弛有度,礼貌温柔。 “只是表面,有时候坏起来真的特别讨厌。”
他似乎想到什么,抽了口烟,“他曾对我说,他之所以生病,是因为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我霸占了所有营养,他身体才有缺陷,这一切都怪我。”
司南竟说过这样的话,安浔看向司羽,替他难过:“你一定很伤心……” 司羽不置可否,又道:“可能就是那时候想当医生,想把他的病治好,不然他总是怪我。后来大了些,有次抢救后,他对我说,幸好生病的不是你,真的太疼了。”
外面有救护车的叫声,有进进出出的护士医生,车内却突然安静下来。他将烟掐了按进烟灰缸,回头看安浔,笑道:“你这表情是想哭吗?”
安浔扭头看向前方,声音低低的:“没啊……” 他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又俯过身吻她,在她唇间轻轻说着:“过去很久了,别为我难过。”
第二天是小年,安妈妈一早就把全家人叫起来打扫卫生。安浔说要去医院陪梅子,穿上衣服准备离开。安非说陪她一起去,却被安妈妈拽回来,怒道:“你姐姐的朋友,你去凑什么热闹。”
“这可是我姐夫第一台手术,多有意义啊,我得去加油打气。”
和打扫卫生比起来,安非宁可去医院闻消毒水味儿。 “他又不是主刀医生,不用加油。”
安浔说完潇洒地关门离去,留下欲哭无泪的安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