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见跌跌撞撞闯入宅子的女人,青鱼就看出她日子过得极苦。虽然身上的衣服还算体面,但眼角和嘴角的红肿淤青,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出来的。头发凌乱,甚至有被抓挠的痕迹,走路的时候左腿微跛使不上力气,应该不是骨折就是骨裂。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能咬着牙走到这里,不可以不说一句足够坚强了。但这么坚强的人,也要一个人跑来这里寻死,可想而知她已经心死到什么程度了。青鱼跟在这人身后,看着她摸着黑咬着牙一步步往里走,最后停在一棵已经枯死的歪脖子树下,不动了。就这么静静站了片刻后,开始解腰上系着的腰带,解下来之后就往头顶的树枝上抛去。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的青鱼:“……”她这会有点纠结。这女人明显就是觉得活着太苦太累不想活了,人家一心求死,她本不该阻止。但前提是不在自己的地盘上。但她又有点好奇人死了之后是怎么变成鬼的。心里天人交战了几秒钟后,眼看那女人就要把脑袋往绳圈里套了,青鱼还是轻叹了一声,伸手轻轻在空中一划,一抹夹杂着几分寒意的力道一闪而过,被系成死结的腰带突然断裂。女人一时失力,跌坐在地上,没留神压到了受伤的那条腿,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然后抬头疑惑地看向突然断开的腰带。腰带有多结实她是知道的,没道理会无缘无故断裂。她呆呆看了一会断口处,这才意识到什么,“抱,抱歉,我不知道这里有……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对,对不起……”眼看这人要爬起来另外找个地方的样子,青鱼现出身形拦住她去路。“等等。”
滕瑛看向面前突然出现在视线里明显还不是这个年代打扮的小姑娘,下意识后退一步,差点又一屁股坐地上。“你,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说什么。青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这段时间飘习惯了,她都忘了自己现在也能像人一样用双脚走路。她落到地面上,搓了搓脸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人。“你的腰带确实是我割断的。”
鬼发出的声音有种空灵感,但这个不是她能决定的。滕瑛:“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休息了,我这就走。”
“不着急,”青鱼尽量温和地朝她笑了笑,“我是看你不怎么怕鬼,才出现在你面前的。”
滕瑛一愣,回过神苦笑一声:“我倒是想有个鬼能杀了我,也不用我自己鼓起勇气自杀了,但好像鬼都嫌弃我。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鬼呢。”
“为什么不怕死?”
“因为活着比死还要难。”
“介意跟我说说吗?”
滕瑛迟疑了下,大概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鬼的新奇感作祟,她鬼使神差点了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的人生用两个字来形容就行了,失败。我叫滕瑛,今年已经三十九岁了……”青鱼刚开始还想着维持看起来像人的那一面,没一会还是觉得飘起来舒服,不知不觉就飘到了之前滕瑛想要上吊的那根树枝上。下方的女人还在低低讲着自己这三十九年的人生。出身良好,却在大学期间遇人不淑,未婚先孕,不顾父母的反对生了孩子,还跟对方结了婚。之后,丈夫家暴,生下来的儿子也遗传了父亲的基因,从小到大都没尊重过自己的母亲。滕瑛刚开始经受家暴的时候还想着瞒着父母,不让父母一把年纪还为自己的错误担心,但还是不小心被母亲知道了。之后,母亲被丈夫气死,父亲紧随而去,世界上最疼她的两个人就此不在了。丈夫越发变本加厉,儿子也不学好,小小年纪就进了少管所,出来后还是没学好,跟人打架杀了人,被抓住判刑的时候还指着她鼻子骂,说宁愿自己没被你这个妈生出来。这次是她又挨了丈夫一顿毒打,万念俱灰之下,不想活了只想自我了断。“姑娘,你说我这一辈子是不是很失败?”
青鱼:“……确实挺失败的。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来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一个家暴你的男人,和一个不听话的儿子去活这一辈子吗?”
滕瑛被问得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