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没了底气。他总觉得这浓浓的夜色中四处都埋伏好了杀机,就像一头张开嘴巴的巨兽,随时等着他们掉进去,再一口吞下。而雇佣他们来干这一票的金主也是个极为狡猾的货色。虽说他们也派了人伪装成他们的模样混在兄弟们当中,可他就是觉得这金主没安好心,像是在刻意用重金诱惑,等着他们在打前锋,至于他们自己的人,却在瞅准时机后,再一击命中。可是,虽说心中忐忑不安,甚至多次萌生出带着弟兄们退了这票的想法,可是看着兄弟们一看到钱财就冒光的眼睛和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模样,领头人还是按住了心里的这个想法,硬着头皮朝着弟兄们又招了招手。嗒嗒的马蹄声踩在青黑色的石板路上,带着闷闷的回声似乎传了很远。同伙看见领头人从一开始就蹙在一起的眉心,就有些看不起这样的老大,“大哥,弟兄们都知道这一票危险,但是干我们这一行,哪一天不危险?跟您说句实话,今晚这一票不少兄弟都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大不了死在这里碗大的疤,可若是我们成了,这可是泼天的富贵,从今往后,咱们可就再也不用过这种生活了;所以您也不必这么忧心,大伙都知道,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
听到同伙的话,领头人带疤的眼睛冷冷的觑了他一眼。虽说并未多说什么,心里却发出一声冷哼。别以为他不知道,弟兄们之所以被眼前的黄白之物迷了眼睛,最大的原因并不是各个都是贪财之物,而是这混蛋在私底下吹邪风所致。不管今晚的计划成功与否,他都已经做好了打算;那就是抽个时间将这家伙好好地收拾一顿,也好让他知道,在他们这一伙人当中,谁才是真正的老大。领头人骑着马依旧走在最前面,三米五之后,跟着一个又一个骑着骏马的同伙;大家都是常年干这种活儿的人,不用叮嘱,也都凝神闭气,小心的握着手中的利刃,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不断地朝着四周查看。夜色,已经浓的像是砚台中的墨汁一样化不开,空气中的潮气也越来越重,凉凉的敷在人的脸上。就在这些人以为牌楼附近并无任何异样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口哨声骤然在夜色中炸响,惊的连树枝上的老鸹都嘎嘎尖叫着飞开;跟着,一个个身着深红色京畿大营服饰的将士们如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从高人数丈的房顶上飞跃下来,稳稳地落在这帮马贼的马背上,抱住还没反应过来的马贼脖颈,兵刃上的寒芒一闪,只听见‘噗嗤’一声,一股股还冒着热气的血柱就从马贼们的脖颈上迸溅出来。将士们的出手速度极快,就像是经过了数百数千次的演练一样,刀起刀落,就是一条人命。而被瞬间宰了数十名的马贼们几乎连哼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这样翻着白眼从马背上掉下来,到死都不明白,这明明是一次最隐秘的暗杀,为什么还是惊动了被暗杀的对象。领头人也没想到突然之间会发生这种状况,立刻勒紧马缰,抽出宽刀,大喝一声,“大家小心,有埋伏。”
这声粗噶的声音在喊出来的同时,众人这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先才还跟在领头人身边的同伙在看见弟兄们突然之间死伤了这么多,立刻也惊白了脸,不断地呢喃,“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可能提前躲在房顶上?怎么可能知道我们会在今晚出现?”
听到同伙人惊慌失措的嘟囔,领头人当下也顾不上什么,伸出腿就重重的踹了他一脚,希望能够将他踹醒,“还能是怎么回事,定是我们的行动暴露了,快冷静下来,不然真就把命丢在这里了。”
踹完同伙,领头人又冲着已经乱了的弟兄们大喊,“兄弟们,既然被发现,那就大干一场,反正老子们的这条命也不值钱,真的杀了人,泼天的富贵可就等着咱们了。”
领头人的这一声喊总算是让乱了的马贼们找到了主心骨。可不是老大说的那般?!他们这些人的命又怎么可能跟这帮京城中的贵人相比,与其等着束手被擒,还不如硬着头皮大干,万一要是赢了,等待他们的生活可就是吃香的喝辣的。想到未来美好的生活,马贼们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抽出宽刀,搭上冷箭,泼上性命跟京畿大营的军士们干起来。赵凌同样也提着长剑出现在已经打起来的街道上,闻着空气中渐渐浓郁的血腥味儿,他就像是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环境氛围,连眼睛里都跟着浮起了暗红之色。长剑呼啸之处,马贼的尸首也跟着横在面前,而随着他的出现,牌楼前的暗杀算是彻底被推到了高峰。马贼领头人是个机灵的,老远就看见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英勇非凡,想到金主给他看过的画像,立刻就认出了赵凌,又大喊,“弟兄们,凌王出现了,杀了他,咱们就完成任务了。”
这一声喊算是激起了马贼血液中的狂暴因子。数十名马贼结成小阵,一路所向披靡的朝着赵凌所在的方向杀过来,能够看得出来,这背后出钱的金主十分有眼光,最起码找的这批马贼的身手,都是厉害的角色。赵凌也跟着杀红了眼,他带来的京畿大营的军士本来就不多,靠的就是先前的那一阵突袭伏击,可没想到这批马贼的反应能力居然这么快,只是用了短短的时间就从震惊中回过神,跟着就与他们拼杀起来。赵凌带来的京畿大营的军士虽说不多,可是跟在他身边的数名精卫却不是吃咸菜的;这帮马贼明显冲着赵凌而来,而他们又怎么可能让这帮不要命的混蛋接近王爷?所以,转眼间精卫就跟马贼们拼斗起来。清冷的夜色下,头顶上隐约躲在阴云中的月光散发着森白的光芒,光芒照在浓稠的血色上,这一白一红两种颜色,相互映衬,极为鲜明。牌楼附近的厮杀声传到了很远,夜色中的太平镇家家门户紧闭,人人不敢露面,今夜的太平镇,注定不太平。而就在赵凌等人没注意到的时候,有另一队人马借着黑夜悄悄地离开了这场厮杀的范围,沿着一人多高的围墙,朝着不远处的天福客栈袭去。楚星月坐在天福客栈中刚刚净了面洗了手,正准备换一身舒服些的衣服换上时,忽然,就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厮杀喊叫。这要她立刻就从圆凳上站起来,脸色紧绷着来到窗户前,闭上眼睛打开了天眼。天眼视线中,牌楼前所发生的一幕幕都被她尽数掌握,她看见那帮马贼纠缠上了赵凌带着的人,看见赵凌奋勇杀敌,俊美的脸上已经迸溅上了血珠,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从阎罗地狱中走出来的活阎王,往日总是清冷的眼睛裹着一层又一层的肃杀,手中的长剑,如砍瓜切菜一样,一个又一个的结束掉那些敢冒犯他的马贼。楚星月看到赵凌还好并无大碍,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脸色隐隐发白,安静的站在窗户口,久久的未移动半分。重新端了一盆热水从楼下小跑上来的春杏可没有楚星月此刻的冷静,小丫头赶紧放下手中的铜盆,快步走到楚星月的面前,神情慌张,“小姐,到底发生了何事?我怎么听见厮杀声?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楚星月不知该怎么向春杏解释,更不晓得该怎么向她说她就要离开了的话,只能紧紧地牵着她冰凉的手,表情欲言又止。恰在这时,云霄从外面赶了进来,推门而入看见好好地立在窗户口的楚星月和春杏,当下也顾不得身份之别,快步走上来就将她二人从窗户口拉开,然后紧紧地将窗户关上,也算是阻隔了部分喊打喊杀的声音。春杏见云霄出现,赶紧又扭头问他。云霄看向楚星月,觉得此刻的王妃冷静的似乎有些不太像话,就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一般;难道,王妃真的伙同了煊王殿下来害王爷的性命?她早就知道今晚会发生这些事,所以才会如此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