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运箸如飞，直吃到桌上的空盘堆积如山，身上大汗淋漓方才停手。
嗝！陈志超满足的打着饱嗝，身子往后一靠，接过林庆扔过来的香烟叼在嘴上。
林庆见他也不点燃，打趣笑道：“怎么？人到中年，戒酒戒烟？”
陈志超淡淡一笑：“不忙，先说事情，我再看这烟点不点。这可是你大半年来第一次主动找我，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林庆沉默片刻，伸手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按在桌面上。
陈志超伸手欲拿，却发现林庆没有撒手。眉头一皱沉声道：“要讲条件？”
林庆没有回答，凝视着陈志超的眼神有些冰冷。
“三天前，我被枪手暗杀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陈志超点点头。
“知道，李阿剂派去的人。为首的叫李向东，是偷渡过来的大圈仔。”
“一个喂了狗，另外两个跑了。九龙城寨他们藏不住，城寨外面找人你比我强，所以我想请陈sir帮个忙。”
陈志超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语气惊讶说道：“你是不是搞反我俩的身份了？不应该你找人，然后我来抓吗？”
“这两个人可是悍匪，我也不想弟兄们出现不必要的伤亡啊。人交给我来处理，功劳陈sir你拿，岂不是两全其美？”林庆语气淡漠。
陈志超脸色变得冷硬无比，像是被林庆冰冷的态度所激怒，低声怒道：
“你不要忘了你是官，不是贼！不是所有人都要听从你那套地下秩序！”
林庆拿过桌上的茶壶，给陈志超面前的茶杯满上。
“矮骡子杀矮骡子，这不正合你，还有他们的心意吗？”
林庆伸手指了指天花板。
陈志超找不到话反驳，猛然抓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一口，像是要浇熄心中的郁闷。
下巴对着那张白纸扬了扬问道：“这个东西又是什么？”
“九龙城寨李阿剂。”林庆铿锵有力吐出几个字。
陈志超顿时有些意兴阑珊，不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李阿剂的档案大馆里有一堆，叠起来比人还高。你这一张薄纸能有多少消息？”
林庆敲了敲桌上的白纸：“你有的东西是李家在城寨里的消息，城寨你们不敢进，所以那些只能是废纸。我有的是李阿剂在城寨外的地盘，还有他包养在城寨外的情妇地址。这些你知道吗？”
陈志超猛然坐直，眼神火热，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火柴，将嘴上的烟点燃。
“两天，剩下两个人底裤是什么颜色，我都给你查清楚。”
“陈sir英明。”林庆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将纸推了过去。
他不理如饥似渴双眼冒光的陈志超，从椅子上站起走出火锅店。
店外寒风呼啸，阴暗的天空下起了点点小雨。
林庆伸手将衣领竖起，走向停在街角的一辆黑色轿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文哥，让人做好准备，找到位置就动手。”
驾驶位上，陈文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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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仔大道，两个邋里邋遢的男人蹲在一家理发店前，呆呆看着店门口转动不休的三色柱。
看了半天后，蹲在左边的黄头发男子终于忍耐不住，疑惑问道：“鬼哥，这理发店有什么好看的？你都看了半天了！”
黄头发男子叫阿mike，他对身旁的这个白天黑夜都带着墨镜的同伴也不是很熟悉，只知道这人外号叫“鬼见愁”。
阿鬼伸出手指点了点，阿mike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个方向是理发店和旁边食品店之间的一条小道，里面垃圾堆积污水横流。
“人应该快来了。”
阿鬼的话音刚落，两个头戴鸭舌帽的身影出现在小道之中。
两人走向巷口的食品店，一人走了进去，另一个个子较高的人则站在门口的报亭旁翻阅着报纸。
还在观望的阿mike眼角黑影闪过，蹲在身旁的阿鬼不知道何时已经起身，拿出一顶鸭舌帽戴上，不动声色越过马路。
“扑街，找错了怎么办？！”阿mike暗骂一声，无奈准备起身跟上。
就在这时，走在前方的阿鬼脚步停住，一个揣着花篮的小女孩站在他的身前。
“叔叔，要买一束花吗？”
阿鬼低头一看，小女孩口中的花全是手札的纸花，表面用蜡笔涂抹了一层色彩，不过手法看起来很稚嫩，边角处还能看到裸露的白色。
“可以啊，多少钱一朵。”
“三角！”
小女孩惊喜不已，被寒风冻得通红的脸上全是喜悦的神情。
阿鬼摸出一张大额面钞放进女孩的衣兜里，伸手接过花篮。
“我全买了，但是你要答应叔叔一件事，闭上眼睛捂着耳朵，数到十再睁开眼睛。”
女孩很听话，开始数数，“1。”
阿鬼提着花篮继续往前走，身后的阿mike表情有些紧张。
这个时候到食品店买东西的青年抱着两个巨大的食品袋走了出来，招呼了一声站在报亭旁边的同伴，扭头便看见径直朝自己走来的阿鬼两人。
“东哥，好像有点不对！”
戚京生警告的话语刚刚出口，就听见一声爆裂的枪响。
他怔怔呆住，身旁的李向东正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一股剧痛从身上传来，戚京生慢慢低下眼睛，发现胸口赫然已经被鲜血浸透。
瞳孔一点点的放大，眼中全是死息与无尽的黑暗，手中的食品袋颓然掉落，琳琅满目的食品滚的满地都是。
“京生！”
李向东一把捞住兄弟的身体，一边开枪一边往巷子内退去。
这个时候，小女孩才数到“4”。
被人伏击的事情李向东也曾经经过，但是眼前这个陌生人出现得实在太过突兀，手段也着实锋芒，让他猝不及防。
亢！亢！亢！
枪声四起，周围的行人尖叫着逃窜躲避，躲在两旁的店面中瑟瑟发抖。
偶尔有两个胆子大的人高声呼喊着报警，却没有发现有几个军装差佬正蹲在他们身旁，一样的面色惨白。
“8。”
小女孩很想睁开眼睛，耳朵虽然被两只小手堵着，但依然能够听到外面接连不断的砰砰声和惊呼声。
外面是在放烟火吗？好想看。
但是她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不是什么答应了就要做到，而是怕失去衣兜里那张从没见过的大额钞票。
躺在李向东怀里的戚京生双眼无神，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他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徒劳的扣着李向东抓在自己胸口的手。
“逃.......快逃.......”
李向东感觉到手上的湿热，低头一笑，正准备安抚自己的兄弟。
就在这低头的一瞬间，数枚炙热的子弹钻入他的身体。
高大的身体触电一般颤抖，缓缓倒地。
“10。”
小女孩终于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漫天飞舞的纸花。
她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扎出来的纸花为什么会碎成这样。
而刚才买她花的好心叔叔单手支撑街道护栏，腾空跃过，然后像一条泥鳅在马路中央穿梭，很快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