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察觉到异样,大喊道。沈商卿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她原以为会疼痛难耐,谁料肩膀处却只传来一阵暖意,犹如薄纱,将她整个人笼罩。如沐春光,便是这种感觉了。随着藤蔓大力将她拉扯,当她整个人狠撞在竹竿上时,竹林于她眼前慢慢扭曲成一团,应如非等人的样子越发模糊,那些叫喊声似乎也消散成烟……“酒可是好东西,你这种活了几千万年的老家伙怎么会懂?”
一语嘲讽自沈商卿耳边飘过,将她疏离的意识渐渐拉回。当她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处陌生地时,四散的烟雾让一切看起来都无比朦胧。就像,在梦里一样。沈商卿几乎下意识反应过来,她抬头朝前,果不其然看到那红衣的靓丽身影。只是此刻,红衣女子正对着她,笑得洒脱。对面的人是摇光不假,那身红衣,那桀骜不驯的眼神,那满身酒气的德行,这是沈商卿足足看了快二十年的画面,但唯独这次,她不再是旁观者,而成为了当事人。她看着摇光逐渐清晰的身影,看着她踱步而来,看着她一巴掌拍向自己——的爪子?随着一阵钻心疼痛,沈商卿隐约明白了自己此刻是以什么身份在看这段往事。那不是她的梦,不是她记忆里的摇光,而是这个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庞然大物。她正在它的脑袋里,望着摇光那放肆大笑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有朝一日,本座……”“你待如何啊?”
摇光根本不给它说话的机会,再度一巴掌拍在那爪子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沈商卿感同身受到想要骂人了。“活了几百万年连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种话都没听过,活该你伤成这幅样子。”
摇光懒懒递了个白眼,反手一扬,酒香四溢。沈商卿看着那清如泉水的佳酿就这样倒在了自己“爪子”上,疼痛逐渐被缓解,可内心却更加郁结。于是乎,反手想要将这红衣女人给一巴掌打拍下,谁料爪子刚动,对方便一个翻身,坐上了一侧的树杆。“啧,你这家伙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呢,可惜了我这十万年的桂花酿,早知道就自个儿喝了,何必拿来给你洗伤口。”
摇光说着,仰头饮下最后一口。“本座……不需要……”回应自沈商卿“嘴里”发出,可她却觉得这个庞然大物内心出现了些许变动。摇光不再说话,一手枕头,一手晃着酒囊,翘着二郎腿十分闲散地躺了下来。她嘴里哼着不成曲儿的小调,旁若无人的模样竟有几分动人。一抹斜阳映下,她微眯了眼的慵懒样子,竟叫沈商卿这个女人看着都微微心动。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楼凤霄。不知他心底秘密,不知他曾经往事,更不知他是否看过这放肆不羁的样子,亦不知他是否为这明艳动过心思。沈商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几乎已经忘了自己的这道视线也代表着那尊庞然大物。而摇光自始至终都是浑然不觉的闲散样,那样子根本不似传言中的上仙……一想到这儿,沈商卿、又或者说庞然大物的心念一动。“尔与他们,不同。”
陈述的语气终于惹得摇光停止了哼曲儿,她侧头,上下打量那庞然大物一番,又慢慢移开了视线。“什么你们、我们、他们的,世间万物,除了皮囊,有何不同。”
惊世骇俗的言论,让沈商卿跟庞然大物皆是一惊。然下一刻摇光已经翻身下树,她重新站在那受伤的爪子前,在自己随身的袖子里掏啊掏,老半天才拿出一个长颈白瓷瓶。“这药我一直在用,效果不错,今儿个就便宜你了。”
她说得漫不经心,手上动作却无比轻柔。沈商卿只觉得自己附身的这家伙连目光都温柔了许多,可内心仅存的提防仍旧没有叫它开口。“以后别乱来,活了几百万年,何必还这么大戾气。与其跟他们打打杀杀,倒不如潜心修炼,早日飞升什么的……”摇光正说着,察觉到面前家伙气息骤变,突然大笑着拍了拍头,“哎呀瞧我这记性,忘了你最讨厌就是天上那些家伙,好吧,那就……潜心修炼,早日把天上那些家伙打飞,好不好啊?”
她上完了伤药,仰头一笑。明明那般渺小,脆弱的仿佛能被一掌拍飞,可看着这样的笑脸,沈商卿感受到这尊庞然大物竟然生出几分柔情来。那股柔情传递到她四肢百骸,直到大脑——霎时,另有画面自她脑中闪过,那是属于她的记忆,是她梦里的……“尔乃何人?”
浑厚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当一切幻境消散,当四周重新浮现在沈商卿眼前,她只看到一只庞然大物于竹林深处现形。“尔记忆中,为何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