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的师门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问题？”
“你确定你的师兄弟堂堂正正，没有一点污点？”
“你确定你在这里听到、看到的，没有一点虚假？”
“林绪，你真的确定吗？”
楼凤歌声音和缓却一针见血，她看着林绪逐渐苍白的脸色，内心唏嘘，却也只能继续往下做。因为她很清楚，所有的修仙门派，都是不干净的。而林绪会说没有，不过因为他没看到罢了。林绪在她幽深目光的注视下，原本十足的肯定也去了三四分。他不自信地后退一步，深吸口气想继续反驳，却发现自己突然词穷。沈商卿站在后方，看着两个较劲儿的孩子，默叹一声，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楼凤歌一番胡说八道解了林绪对他们的怀疑。难过的是，即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以林绪的身份，也不会知道关于千年老尸的下落。“也、也许很多事我确实不清楚，但我相信九幽门没有问题！是那个君尧初，是他信口雌黄！而你们……你们就是助纣为虐！”
少顷，林绪终于做出了反驳。楼凤歌嘴角抽动，想为他的成语造诣鼓掌。但她很快调整了想戏谑对方的心情，不进反退道：“那么现在你知道我们是助纣为虐了，你打算如何呢？”
林绪一愣，再度被问住。他的视线聚焦在楼凤歌身上，片刻后，又转向后方三个男子。他不知自己该以怎样的表情和心情去面对他们，毕竟，他是把他们当朋友的。否则也不会将他们带上山来，好心照顾，细心招待，并为他们谋划出路，甚至打算欺骗师门。然而当他发现这一切只是骗局的时候，他震惊，他气愤，他难过，可他还是无法说出自己已经不再当他们是朋友的话。“我……不知道。”
良久，他缓缓道。“我不能把你们交给师兄和长老，那会害死你们。”
“可我也不想怀疑我的师门，任由你们作乱。”
林绪的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可这坚定里并没有解决的办法。楼凤歌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些难受。他以为他已经知晓一切，却不知自己还置身在他们设的局中，并被骗的团团转。“如此，我倒有一个办法很适合你。”
她说道。林绪不语。“我们不可能现在下山，所以会继续留在九幽门。你盯着我们，一旦发现我们有不轨，就去向你的师门报告。”
“如果我盯不住呢？”
林绪问道。“盯不住，那接下来不管我们做什么，不管事成与否，都是我们跟贵派之间的事，与你没有关系。”
楼凤歌说得是最妥帖的处理方式，可在林绪听来，却隐隐变了味道。他眉峰蹙起，垂着的双手也握成了拳头，他望着楼凤歌，有些颓败地笑了声。“真的就与我无关吗？”
楼凤歌见他如此，再度垂首避开了那道视线。“你要怎么跟你的师门交代我管不了，要与他们一同对付我们，我们也无话可说。但小林子你要记住，如果我们真的因此而死，绝对跟你没有关系，因为是我们自己选的。”
林绪瞳孔一缩，他大张着嘴想要反驳，可话到喉咙却说不出来。他满脑子都飘着那句“我们的死与你无关”，他明知这是对方给他的退路，可他就是觉得伤心！“如你所愿！”
最后，他只能憋出这四个字，负气而走。而楼凤歌也在此刻，卸下适才冷淡的伪装，浑身发抖，感到羞愧。“你明知他盯不住我们的。”
良久，沈商卿上前说道。“你也知道他不会去告发我们的。”
应如非也走上来道。蔺瑟也顺势上前，正想开口，却被楼凤歌猛地抬头的样子堵了回去。上一刻还骄纵冷漠的小姑娘这时候满目泪水，她推开几人一头冲进屋内，少顷，低泣响起，叫人倍感心酸。“她……是在替林小哥宽心吧？”
少顷，蔺瑟才说出他那一句。沈商卿与应如非对视一眼，心里颇不是滋味。明明事情是他们这些大人搞出来的，最后却要一个小姑娘来收拾烂摊子。更不要说仍旧被蒙在鼓里的林绪，不管是他们出事还是九幽门出事，他都会感到痛苦，可现实却是——他们与九幽门，注定要伤一个。楼凤歌那天哭了整整一个早上，直到午饭时，才肿着一双核桃大的眼睛走出门。林绪没有出现，吩咐了其余弟子来叫他们吃饭，午饭过后，几人又再度投入新一轮的工作中。没有人提起清晨时分的遭遇，没有人再说真真假假的解释，而整个九幽门也平静无波——除了四处突然多出的守卫弟子。沈商卿不知在他们离开后禁地到底发生何事，只从九幽门之后的处理来看，那里的确藏了些东西，并且是不可被人知道的东西。经过与貔貅一“战”，她对神器的执念已经没那么深。每每看着身边同伴，她认为还是率先找到千年老尸的下落，才是最重要的。但早前一切的指向到了这里似乎没有丁点用处，九幽门在他们眼里依旧不同寻常，可者不寻常里，就是没有阴邪之物。又是三日的劳作，沈商卿几人觉着要不是做工太苦，他们真把自己当成工人了。眼下虽是冬日，但因为工作量太大，穿着薄衫也不觉得凉。而每日里最幸福的便是放饭的时候，尽管林绪与他们已经很久没再说话，但或许还是记挂着其中某一个小姑娘的，给的饭食也总会多那么一点荤腥。这一日，沈商卿吃完的早，看着日头不错，便想去会场弄一点废木料晚上生火用。午时的九幽门与市井之地也没什么区别，空气里飘散着饭食的香气，偶有嘈杂聊天声响起，却是弟子们难得的玩闹时间。她一个人走进会场，面对已经近乎完工的会场咂舌赞叹。她正想着如果有朝一日不在修真界混了，去当个木工也不错，不过那时候干活儿的事就让楼凤霄去，她只要在家里热炕头上沾着唾沫数钱……“哪儿来的不长眼东西，这也是你能闯的地方？”
美梦未醒，扫兴的先来。沈商卿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待看清来人长相后，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