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东轿脸红了又白,难以置信的望着大哥,他的样子简直像是要杀人,比镇上满脸横肉的郑屠夫提着滴血的杀猪刀还可怕,
早就恨死了妹妹,看到她一头撞进来,宁东霞的眼就赤红一片,把小侄女儿放下,闷声不响的冲上去,抡圆了胳膊,狠狠地一巴掌抽在宁东娇脸上。
“啪”的一声,耳光响亮,痛得宁东娇杀猪般的哭嚎叫起来。
然后,宁东霞趁机抢过瓦盆,像护食的狮子一样瞪着宁东娇,大有把她撕成碎片的凶残气势,瞬间震慑住了宁东娇,哭声嘎然而止。
这一幕看得宁湄大乐,跟打了鸡血似似精神起来,从椅子上跳下去,溜到小姑背后,小小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轻轻的提起小短腿,对准了小姑的膝弯,抽冷子一脚踹过去。
猝不及防中,宁东娇被踹了个趔趄,脑门子磕在门框上,有血渗了出来。
她像是慢镜头播放似的,身子慢慢的转过来,看向小豆丁一样的小侄女儿,额头的发际处渗出来的血,顺着她像粉墙般的大白脸上淌下来,糊进眼睛里,殷红刺眼。
乍然间,宁东娇并不相信是宁湄踹的,所以,她的目光略过宁湄,看向后面的兄嫂,尖利的嘶喊:“杀人啦!”
喊完,她就被宁东霞眼疾手快捂住嘴,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曲氏本来要去拉架的,看到女儿一系列的动作,身子一滞,秀眉紧皱,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家乖囡真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吗?
宁湄一回头,看到娘亲的表情,捂嘴偷乐的表情顿时凝固了,坏了,娘亲怀疑她了。
恰在这时,宁东明也看着女儿,担心她被误伤,连忙招手,让她过去。
她哧溜一下子蹿过去,偎在爹怀里,眼珠子乱转,寻思该怎样打消娘亲的疑心,不再怀疑她换了瓤子。
“快带囡子进里屋,别吓着她了。”宁东明冲着妻子说,仿佛不觉得女儿有啥不对劲。
曲氏本就是个厚道人,对丈夫向来又是言听计从,一听就顺从的把女儿抱着,进里屋去了。原本心里头对女儿的一丝疑虑,也因为丈夫的态度,而烟消云散。
“乖囡,快睡吧。”曲氏坐在床沿说着,脸上带着温柔怜爱的笑容。
“娘亲,我可想可想你了。”宁湄眨动着羽片般的睫毛,软糯的说着,心里稍有点愧疚,她这样卖萌,希望可以打消娘亲的怀疑,用心不存啊。
女儿软糯的嗓音入耳,曲氏整颗心都酥融了,俯下脸去,亲了一下女儿,红着眼圈儿说:“那以后可得要乖乖的,再不许乱跑了。”
“好啊,娘亲,我以后跟你学做绣活好吧,我们一起绣荷包赚钱。”为了讨好娘亲,宁湄也是豁出去了,哪怕针尖扎烂手指头,也要学会刺绣。
听了这话,曲氏欢喜得不行,平时略笼烟愁的脸庞上,浮现出活泼欢快的气息,连声说好,不过,她到底是心疼女儿,接着又说等明年吧。
曲氏的绣活是未嫁时跟邻里一位孤老婆子学的,没娘的孩子,爹又是个酒鬼,她很小就要自己挣钱,那位婆婆曾在绣房做过绣娘,怜惜她命苦又勤奋,免费教她绣艺。
她的灵性不够,婆婆说她终究不能传承这手艺,最终没有收她为弟子。
此刻,看着女儿古灵精怪的小脸,曲氏心头一动,觉得女儿的悟性一定是够的,说不定能让女儿学会婆婆的绣活绝技。她是真动了心思,所以,想给女儿打好基础。
绣活想要绣得出彩,画技和书法都是必备的知识。当年婆婆肯教她手艺,有个很大的原因,是她有个秀才爹,在爹不醉酒的时候,也教她学过诗词书画,基础打得不错。
只可惜绣艺要出彩,更得要灵性,否则一辈子都是个绣娘,成不了大师。
婆婆不想她学成后只能做个绣娘,说她不如早点嫁人生子,她听了婆婆的话。时至今日,曲氏也就是绣点荷包帕子,卖了补贴家用,从未绣过大件的绣图。
不被婆婆认可,终究是一个遗憾。或许,这个遗憾能由女儿来弥补了。
不知不觉中,曲氏的心事,被宁湄给套了出来,她的小脸上都笑得跟朵花似的,心里却在叫苦不迭。
她给自己挖了个坑,怎么办?
哎,心好累!她只想绣点荷包赚点小钱,不想把小屁股粘在绣墩上,年轻轻就把眼睛熬成半瞎子。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眼下她这幅小身板,就算想出什么发家致富的主意,也不能去做,要不,就会被当成妖邪附体给烧死了。她还是老实绣花吧,蚊子腿也是肉嘛。
宁湄满心忧伤的闭上了眼,很快就睡熟了。
曲氏离开后,又是一道黑影掠了出来,轻悄如猫,落地无声,在他手上拎着一个装满了药材的小筐,被他挂在墙上,宁湄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宁湄睡得很不踏实,不停的做梦,毒蛇、兔子跟黑衣少年风车似的,不停在她的梦境中打转,恨得她牙痒,梦话不断。
曲氏跟宁东明夫妻俩也没顾得上照顾女儿,都急疯了,因为宁东霞不见了!
她拖着妹妹离开山神庙后,并没有进村子,而是把妹妹用绳子捆了,塞在三太叔公家的粮仓里,还留下了用鲜血写在布襟上的信。
三太叔公家的人并没有发现,只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家里的狗不停的狂吠,里长的大小子虎子进去一看,发现里面捆着个人,吓哭了:“死了个人!”
里长提着柴刀,带着家里唯一的护院冲进去,发现是虚惊一场,捆着的人也认识,是宁东娇,不过她受到惊吓太过,傻傻的,什么都说不清楚。
宁东霞留下的血书,也被发现了,看了血书上写的经过情形,里长赶紧打发媳妇把宁东娇送回家去,他自己亲自去接宁东明过来商议。
得知大妹干的事,宁东明夫妻俩简直要晕过去了,连女儿也顾不上,就直接去了三太叔公家里。
他们夫妻俩进门的时候,宁东霞的血书,被三太叔公摔到闻讯而来的村长脸上,大声斥骂道:“你个让祖宗蒙羞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