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东明还在仔细琢磨的时候,曲氏在旁边倒是一眼认出来,嘴里念着:“天策?”
冲曲氏竖了个大拇指,宁东和笑道:“我嫂子果然是家学渊源,连螭文印都认得。”
曲氏红了脸,讪讪的说:“我就是瞎认认,也不知道对不对。”
“这就是天策军的印,东刚兄弟就是被天策军征召了,赶明儿咱们宁家村要出一个将军了,草桥宁家也算是文武都出人才了。”宁东和笑眯眯的说着,看着宁东明夫妻俩都愣着,他不解的问:“你们不知道?”
宁湄脑子一蒙,唉呀,她忘了跟爹娘提这一茬了,昨晚上她睡着以前,是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忘了呢。
她缩了下脖子,讪笑道:“我正要说这事呢,就被里长伯给抢先说了。”
“你这没良心的坏丫头,先给个锅,让里长伯背了,免得你爹揍你是吧?”宁东和心里好笑,却虎着个脸,假装生气的样子。
宁湄才不怕他,瞅一眼变了脸色的爹,忙说:“我爹才不舍得揍我呢,对吧,爹!”
宁东明脑子一下没有转过弯来,顺嘴应了声,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实在太过震骇了,本来看到二弟并没有回家,他就猜到这个弟弟也走了,但他不可能想到,二弟被天策军征召了,还是在草桥镇征召的。
打小儿作为宁家未来的分支族长,作为养了两个做官儿子的三太叔公,对宁东明的教导是不遗余力的,相应的,宁东明的眼界也比一般族里兄弟要开阔,对于天策军的大致情况,他多少也有些了解。
等下,他脑子有些晕了,是腿伤失血的眩晕吧?
宁东明还真想顾不上揍闺女,拉着宁东和问了详细经过情形,吐了口长气,面上浮现出感伤的神情说:“二弟有个好的出路,以后死了,对我娘,我也能交待得过去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宁家子弟能进天策军,是一条很好的出路,所以,我想把这扇子拿去给我爹看看,让他给虎子寻摸个武师,给虎子打好基础,以后,就让虎子去天策军投奔东刚兄弟去。”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宁东和整个儿脸庞上都冒光了,让宁湄都替他担心,感觉他有种被邪教蛊惑了的狂热。
“这主意不错。”宁东明一反平时的温吞水模样,态度鲜明的表示支持。
宁湄怕自家爹也受到蛊惑,忍不住泼了下冷水:“你们就不怕那个江白衣是人贩子,把我二叔跟虎子哥卖了?”
这话一出,她就恨不得咬了舌头。
她才三岁呀,三岁的小屁孩子能听懂这些?
瞅了里长伯似笑非笑的脸,宁湄一梗脖子,豁出去了说:“那个江白衣一看就不是好人,姓江的都是坏蛋!”
宁东和猛不丁问:“那个黑衣少年也是姓江?”
“是……”吐了一个字,宁湄就感觉上当了,果断改口:“是不是鬼知道!”
宁东和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他就猜这小丫头什么都清楚,要是自己真把这事儿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所以,他今天表面上是来跟宁东明商议,实际上却是来听这丫头的意见。
“那要是我查实了江白衣的身份,你二叔跟虎子哥在天策军,有没有前途呢?”
没有再试探,宁东和直截了当的问道,目光直视着宁湄,是把她当成一个对等的谈话对象,而不是逗小孩子。
宁东明紧张起来,严肃的说:“东和哥,九娘还小,跟她说这些不合适。”
当人家亲爹的,宁东明比起宁东和更少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可他还是本能的要保护女儿,不想让她被视作怪物。
“我没有恶意……”
在宁东和试图解释时,宁东明语气凌厉起来:“东和哥,我家九娘三岁还没满呢!”
宁东和直起身来,在宁湄以为他发飙,或者拂袖而去时,他深深的躬身一礼,愧色浮上白净的脸上,歉然说:“是我太急功近利了,此事,我以后不会再提。”
宁东明的神色缓和下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曲氏在旁边看着,看着屋里气氛紧张起来,有些不知所措,都快把衣角给攥碎了。
独有宁湄没事人似,拈起针线箩里的绣花针,在针线包上戮着玩,看着十足十的就是个两、三岁的娃儿。
宁家哥俩的气势同时坠落,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随后,宁东和颇有些无奈的说:“其实,除了在你家,刚才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多说。要不然,别人先就拿我当疯子了。所以,连我祖父跟我爹,我都没打算说,只告诉他们,东刚得了天策军一位大人物的表睐,征召入伍,而那位大人物看他的面子,赏了我这把纸扇,给了我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我准备留给虎子。”
这话也是实在话,宁东明笑了:“这么说更可信一点。”
宁东和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我们一起玩到大的,读书那会子,你在我家住的时候,比回家的日子都多,打架也是一起上。后来,你没考过童生,回家被你继母每天逼迫干农活,慢慢的跟我们家生疏了。你也该相信,算计谁,我也不会算计你吧。”
宁东明很不给面子的戮穿说:“你还是有所算计。”
话虽如此,两人却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一般。
这让曲氏也松了一口气,悄悄儿退了出去。她还有一大堆的衣服要洗,这是她托柳氏帮忙接来的活计,帮人家洗衣服赚点辛苦钱。另外,她还在山神庙周围开了些荒地,打算种一些山芋,到秋天还能收一些,也能当主粮。
屋里,宁东和叹道:“草桥宁家,从你祖父带着我们这一支族人,丧家犬一样流落草桥,在这个穷乡僻壤扎根,过去这些年,一直瘟着,没半点起色,作为跟你祖父一起逃出来的老兄弟,我祖父心里憋得慌。可惜,他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你连童生都没考过,把他气得差点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