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东和并不理梅氏,只看着村长笑而不语。
村长被看得心里发毛,而且梅氏不停冲他使眼色,他不由自主的问:“你婶子问你,怎么不说呢?”
“宁家事务,不是妇道人家该插手管的。”宁东和温声说道,言外之意却是在指责村长让女人插手宁家事务,不可谓不犀利。
宁湄虽然有些小不爽,凭什么女人就不能管事了,不过,相比看到梅氏脸皮气得跟煮红的蟹壳似的,那一些小小的不爽,就微不足道了。
厉害了,狐狸伯!
宁湄在心底给宁东和点了三十六个赞,兴味盎然的看起戏来。
被一个后辈指责管不住自家女人,村长弄得了老没趣,浓眉大眼都耷拉了下来,也不想绕弯子,索性直接问:“你别扯远了,就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宁东和却不说了,笑道:“这事儿得咱爷俩找个时间,慢慢的聊,今天这人多嘴杂的,不合适。还是先解决眼前这事吧。”
一听这话,村长脸色一黑,就要骂他个狗血淋头,他却是一笑,又抢着开口了。
“我有个想法,大家先听一下,东刚弟走的时候,说了这些猎物,都是留着给他哥盖房子的。现在,毛皮都作为宁家村献给知县大人上任的贺礼,己经送出去了,这个好事,全村人都落着了,那么,东明兄弟盖房子的事,大家都得有力出力,有材料的不拘多少都拿些,总是个心意。”
这一番说出来,众人都微微点头,就算是村长也无法反驳,再说他长子一家住山神庙也不是个事儿,别人提起来,都是打他的耳光。能这样解决,他觉得不错。
要不是场合不对,宁湄都想给里长伯鼓掌了,这一手玩得太漂亮了,既解了她家燃眉之急,又不损众人的利益,还能落个好儿。即便是她,一时间也想不出这种面面俱到的好点子,做个里长,狐狸伯太屈才了些。
宁东得似乎能猜到她那一点小心思,微不可见的冲她挑了挑眉,颇有些小得意。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梅氏了,她扬一扬眉,怨毒的叫道:“这怎么能行!”
宁东和就等她开口呢,温和的笑笑说:“婶子觉得过意不去的话,那么,抬过来的这些肉,算是村长叔作为宁家族长,怜惜族里孤寡老人的一片心意,就按九娘先前说的话,由婶子拿些银子来买,让族里孤寡老人们看看我叔我婶子的心意。”
宁湄全身的细胞都在欢呼了,果然不愧是狐狸伯啊,加消带打,就把她祖父跟黑心继祖母给坑了。
梅氏大惊失色,她是真没想到宁东和敢这样撕破脸皮,跟她针锋相对。她一时有些乱了分寸,唯恐最后真要他拿银子,连忙说:“那是东刚打来的猎物,凭什么要我们二老拿银子买?哪有老子娘要亲儿子一点东西,还要拿钱买的。”
早就猜到了梅氏的反应,宁东和微微一笑说:“所以说,婶子怜惜族里孤寡老人的一片心意,只不过是找的一个借口,好从我东明兄弟手里抢了那一堆猎物,让他们一家子饿死在山神庙里。”
“宁东和,你个混账东西,怎么敢放这种屁!”村长暴跳如雷,破口大骂,脑门上青筋突突暴跳。要不是旁边两边人拦着,他都要一巴掌抽过去,教教这小子做人。
“村长叔,不然呢,你告诉我,我婶子是想干什么?”宁东和反问道,声音并不大,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听上去,就是他在很谦逊的请教。
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逼视下,村长语滞了。他没有老妻那么恬不知耻,说不出老妻是善心大发,单纯的就是为了接济族中孤寡老人。
宁东和这一手,直接把他推到了悬崖上,要是不出钱,就坐实了老妻抢长子救命食物的罪名,接下来这小子怕是就要提出族议处置梅氏了。
村长清楚,到了这一步,他输了。
“老婆子,把钱拿给东明媳妇,数额就按东和说的。”村长面无表情的说着,把手中烟锅在桌角磕了一下,不待老妻回答又将目光转向长媳,“你拿了钱,就回去好生照顾东明,别游手好闲的成天在村子里晃悠,不干正事儿,惹些不好的闲话,丢我们老宁家的脸。”
曲氏无端挨训,却不能辩驳,只能屈膝行了一礼,含泪道:“是,媳妇知道了。”
宁湄眸光一冷,祖父凭什么骂她娘呀!
她小嘴儿微动,还没等张开呢,就被宁东和给塞了一块酥饼,塞得她腮帮子鼓鼓的,啥也不能说了。
宁东和是有意让宁湄闭嘴的,她尽管有足够的聪明,但还是太稚嫩了些,她在这种时候多说一个字都是错,白白地被揪住把柄,挨一顿打都是轻的。
外面的风更大了,呼呼作响,挟带着雨丝的风吹得棚子顶都快被掀走了。棚子里的老人们都有些坐不住了。村长没好气的喝斥:“死老婆子,还不快去拿钱!”
梅氏突兀的听到村长让拿钱,心里骤然一沉,外面那么些腌肉,是一个两个钱的事吗?死老头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还要她按宁东和说的数额来,那不是让宁东和拿刀子割她身上的肉吗?
这绝对不可能!
梅氏的脸皮抽了两下,一脸为难的敷衍说:“老爷子,家里没现银子,我回头给东明送过去。”
宁东和就笑笑不说话。
村长的老脸觉得被“啪啪”的打肿了,顿时跳了起来,像一头老狮子冲过去,抡起烟杆朝梅氏抽去,梅氏吃痛,不由自主的往后缩,还被他一把抓住头发,烟杆没头没脸的抽在她身上肉多的地方,痛得她鬼哭狼嚎的。
梅氏养的三子一女,都躲在外面看着,没一个敢上来拉架。还是曲氏老实,离得又近,身为长媳也不好旁观,上前拉架,结结实实挨了几烟杆,宁东和才上来拉住了村长。
“村长叔,你打坏了我婶子,可就没人拿银子了。”
拉架就拉架吧,宁东和还往村长心窝子里戮一刀子,让村长原本借着这样打闹一顿,把这事儿揭过去的主意,也彻底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