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蒙蒙亮着，宁东明就挑着装药材的箩筐，曲氏背了个小背篓，带着还在揉眼睛的宁湄出了门。
村里赶集的人挺多的，有马车跟驴车的人家，顺路捎上几个人，大家都会多少给几个铜板意思一下。
宁东明平时去卖药材，舍不得那几个铜板，都是走着去，今天倒是舍不得妻女受苦，坐了青娃爹赶的牛车。
青娃爹这些日子打了不少猎物，拉到集市上去卖，车上除了宁东明一家子，就载了青娃，还有挤上来的宁东乾。
“五叔，你怎么没坐马车？”宁湄问。她可是记着祖宅那边是有马车的，宁东乾现在都十几岁了，赶个马车也不是问题，他为啥还要来挤牛车？
四年过去，宁东乾也没见长个子，倒是胖了不少，跟矮东瓜似的，见问，他一脸才看到宁湄的表情：“九娘，你也在啊？对了，你回来好些天了吧，怎么都没去看看你祖父母？”
这话里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周围还有不少村里人，都看了过来。说起来这事也没啥，宁湄还是个孩子，谈不上不孝，顶多就是宁东明夫妻俩没教好孩子。
宁东明夫妻俩的脸色都是一沉。
宁湄不想让爹娘被人说闲话，微笑一下，说道：“五叔，我一病四年，命差点没了，回来也没能给祖父祖母带点啥，这不是在家赶着绣了几个荷包，要是能卖出去，再买几样点心，才好意思去拜见祖父祖母啊，要不然，我怕祖母会骂我不孝。”
周围人看来的眼神都变了，不会再觉得是宁东明夫妻俩不会教孩子，而且认为村长老俩口对孩子刻薄。
“你别瞎说，祖母怎么会骂你呢。”宁东乾斥道。
青娃不耐烦了：“东乾叔，你不要挑事儿，再欺负九妹，就不要坐我家的车。”
看五叔立马怂了，宁湄低下头闷笑，本来还想用智商辗压五叔，没想到青娃更简单粗暴的以力辗压。
到了镇上，各自分开，青娃父子直接去了集市摆摊，宁东乾往路边卖小吃的摊点跑去，宁东明去了药铺，曲氏带着宁湄去了锦绣楼。
曲氏跟季掌柜的也算是老熟人了，一看到她，季掌柜就招呼道：“宁嫂子，今儿带了多少荷包来啊，我这正缺货呢，正说叫伙计去集上转转，找人给村里带个话，有荷包卖的，都赶紧拿来，有多少，我这里收多少。”
“行，我回村了就跟大家都说一声。我家九娘绣的荷包，你先看看，行不？”曲氏把背篓里布包着的荷包，都拿了出来。
季掌柜瞅了一眼宁湄，再翻看了一下荷包，讶然问：“都是这小丫头做的？”
宁湄瞅着季掌柜，好像回到穿越前被老师抽考的时候了，略有些紧张。
“小丫头挺有天赋的啊，小小年纪，就有这手艺了，真不错啊！”季掌柜赞许的点头，眼里精光一闪，又道：“要不让她跟我店里签个约，我给她定单，她按我的要求绣。也别再绣荷包了，这手艺绣荷包就是浪费了。”
“签约？”曲氏叫了声，一方面是惊讶，自家闺女才多大呀，绣品就能让掌柜愿意签约，另一方面则是担心，她以前听教她学艺的婆婆说过，绣娘签约，价格当然高些，但是受的约束也大，每年必须要完成多少任务，有些苛刻的合同，完不成任务的不仅要赔材料钱，还要赔损失费。
宁湄好奇的问：“怎么个签约法，合约能让我先看看么？”
“你会认字？”掌柜问了声，满脸的惊讶，不等回应，又失笑道：“是我糊涂了，你外公是秀才，你做外孙女的认字，也不奇怪了。”
这是什么神逻辑啊，宁湄不懂，也只笑笑。
很快，掌柜拿了份合约出来，上面的条款并不苛刻，主要是约束宁湄的绣品在合约期内，只能卖给锦绣楼，其次是前三年内，每年必须完成三件定制小图，三年后，每年必须完成一件定制大图。然后，就是关于价格，小图保底价是二十两银子，大图价格按不同要求另行核算，不低于市场价。
曲氏看着觉得行，但不敢拿主意，朝宁湄看了去。
宁湄绣了五天荷包，都绣得想吐了，觉得一年完成三年定制小图，相比天天绣荷包，还是要稍好一些，就说：“前三年每年完成三件定制小图没问题，三年后的事情，得到时候再说，我可以保证的是，只要是我的绣品，保证不卖给别家。”
季掌柜笑呵呵的说：“你这丫头还真是伶俐，比我家十五岁的闺女还能说会道。我还跟你透着实话儿，跟你签约，冲的不是你头三年的绣品，而是三年之后的绣品，要不，我也不能给你这个价格。”
曲氏听了都有些怪不好意思的：“九娘小，不懂规矩，你别介意。”
宁湄却道：“掌柜的，多的话我们就不说了。这个合约，我不签，我挑个料子，回头绣一幅小图，给您看看，要是值那个价，您就收，不值，也不勉强您收下。”
季掌柜有些不高兴，感觉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不过看着宁湄是个孩子，没好意思表露出来，只是神情多少有些淡淡的，看着宁湄在零头布里挑了块雪缎，又拿了些丝线，他憋不住又问了声：“你想绣个什么图？”
“绣个……傲雪凝香吧。”宁湄随口说了句，想着红梅图应该比较好绣，再配一首咏梅花的诗，意境就出来了，卖出去应该不是问题。
“傲雪凝香，唔，这个名字很有些意思，那你有没有图样呢？有的话，就在这里画下来，我看看，要是行的话，这一幅就算我定制的。”季掌柜说着，让伙计拿了纸笔过来，让宁湄画出来。
宁湄心里构思了一下，很快落笔，画了根横伸的老梅虬枝，遒劲黝黑的枝桠，朵朵红梅盛放，留白处如白雪堆积。
“好！”季掌柜击掌赞道，吓得宁湄手一抖，墨汁滴在左上角的留白处，又把他急得跟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