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北先前进来时没打伞,一身锦袍上落满了雪花,连带垂在耳边的发丝都被热气融了,此时发丝湿漉漉的,沾在被江奕侠打得红肿破皮的嘴角。
老太君伸手给他把发丝拨到耳后,再用帕子给他擦干净脸上的血与脏渍,一把拉住他微凉的手,含着泪水说:“别怪外祖母心狠,你表哥是混帐了一点,但是他把你送去边关,也有一些是为了你好。”
这一番话,其实江小北还是能听进去了,觉得外祖母并不是完全偏心表哥。尤其接下来她的话,更让他觉得挺顺耳的。
“江家儿郎,都是在边关由长辈举行成年礼,你表哥的成年礼,也是一样的,要去边关,你只是早一些过去,好好练着,等他去了,你给外祖母狠狠的修理他。”
说着,老太君还恨恨的剜了亲孙子一眼,很明显的怨气不消,也就是她这样的将门之女,性子率直,才会在孙辈面前露出如此幼稚的一面。
江小北那么阴悒的心情,倒是被外祖母这孩子气的样子,给逗乐了,怨气消散了不少。至少,他对外祖母的怨气是散了,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说:“外祖母等着,我一定会给您出气的。”
江奕侠报之以轻蔑的一笑,连反驳都不屑,直接摆了摆手,示意护卫把江小北押出去。
等江小北离开后,老太太把旁人都打发走,只留了江奕侠母子在屋里,恨恨的剜了孙子一眼,愤愤不平的说:“混小子,真是白疼你了,你现在翅膀硬了,一点不把我这个死老太婆放眼里了。”
大夫人忙给老太君抚胸顺气,又给儿子递个眼色说:“还不给祖母倒茶请罪。”
江奕侠大大咧咧的挨着老太君坐了,无骨虫似的歪靠过去,懒洋洋的说:“谁让你们招惹我的,害我连禁足都不得清静。”
老太君给他一个爆栗,笑骂道:“你小子还知道是在禁足啊!你倒是说说,小北那孩子怎么招惹你了,你发这么大火?”
“他把手伸去了宁家村,我没剁了他的手,就算是看老祖宗的面子了,若有下次,剁的就是他的脑袋了。”江奕侠冷厉的说,非常强势,态度十分坚决。
老太君跟大夫人对视一眼,心里对未曾谋面的宁湄更厌恶了,觉得她对江奕侠的影响力太大了,让她们感到不安。
大夫人没什么心机,直截了当的说:“侠儿,娘不是势利眼,但是以江家的家世,姓宁的村姑跟你真是齐大非偶,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不可能和谐美满。”
江奕侠不想讨论这些,懒洋洋的说:“谈婚事太早了点吧,宁湄才七岁啊,娘,等过几年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吧。”
老太君都想翻白眼了,这个意思不要太明确了,根本就是说等过几年,宁湄长大了,就要谈婚事了,换言之,她这个孙子是认定了宁湄,要等那个乡下丫头长大后娶回家。
要不是清楚这个孙子吃软不吃硬,老太君真想斩除祸根,直接派人杀了宁湄,省得她孙子惦记。不过,就算不能杀,也要想办法隔开江奕侠跟宁湄的联系,或许过几年不见,这小子忘了那个村姑了。
“江家不需要联姻,你这混小子要娶谁,倒也不需要有门户之见。”老太君这样一说,算是先把基调定下来,也不管长媳惊诧的眼神,冲孙子笑得十分慈祥。
江奕侠擅长察言观色,一看就知道老太君肯定还有下文,扯了扯嘴角,并不吭声。
老太君话锋一转又说:“只不过你娘说得也有道理,齐大非偶,不同的生长环境,见识跟眼界都不一样,乡下的村姑进了京城的贵妇圈子,就像猴子闯进了宴会,徒自惹人笑话,被人当猴耍,哪怕有你疼惜着,又哪能挡得住旁人轻视的目光,她会活得很痛苦的。”
“把漠北的紫薇花移栽到京城的花房,肯定能适应,见识过广袤的天地,花房还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倒是花房里的兰花移栽到漠北肯定得死。”江奕侠嗤笑道,浑然不以为意。以他对宁湄的了解,她根本不是在意旁人目光的人。
老太君听了不爽,酸酸的说:“我跟你娘都是肯定得死的兰花喽。”
大夫人也是一声冷哼道:“在你心里,娘连个村姑比不上吧。”
忽略了祖母的酸话,江奕侠说:“宁湄就算是村姑,也是独一无二的村姑。”
跟他一起从后世穿越来的宁湄,见多识广,有些方面连他也不如,岂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可比的?
只不过老太君跟大夫人显然误会了,认为他是被宁湄灌了迷魂汤,更加厌恶宁湄。
老太君压着火气说:“你姑母跟我说,想亲上加亲,把千湄那丫头嫁给你,我还说要等两年,等你们都大一些再说。既如此,我就把给你和千湄丫头把亲事定下来,至于那个村姑,过几年,你要是还喜欢,就纳为良妾吧,江家少主的妾室,也是抬兴她了。”
老太君这样一说,大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沉着脸不吭声,儿子娶村姑,她固然不高兴,却也不想要姜千湄做儿媳。因为小姑子的死,听了不少酸言冷语,她跟婆家人的关系都不好,她的儿媳妇一定要在自己娘家选。
江奕侠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噗”的一口全喷了。然后,他哭笑不得的说:“老祖宗别开玩笑了,我娶亲肯定要娶宁湄。姜家那个表妹眼睛鼻子长什么样,我都没看过,您想让她做孙媳妇,就让江小北娶吧,我觉得他们更般配。”
“胡说!”老太君斥了一声,又说:“千湄是姜家嫡长女,小北虽是生长在江家,到底身份尴尬,你姑母答应,姜家也不会答应的。”
“姜家能嫌弃江小北,那我就不嫌弃姜家女了?”江奕侠斜了祖母一眼,接着又说:“老祖宗不能吃里扒外啊,江小北也是我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姜千湄还不像他是长在老祖宗跟前的,关系还不如咱们亲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