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人毫不留情的嘲笑：“简直不知所谓！”
众人一看，却是顾直与季珂去而复返，在他们身后却是文老学士，一袭青布棉袍，手托着旱烟枪，叭搭叭搭的抽着，平凡朴素，俨然丢到人群中就不见的邻家阿翁，完全没有适才讲经时的气势与风采。
文老学士一进门，就奔着江奕侠去了，在他面前站定，似笑非笑的说：“是你这个草包纨绔刚才说要考举人吗？”
顾直是顾相爱孙，也是顾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子弟，和大长公主的孙女有婚约，而文大学士跟大长公主是儿女亲家，算起来，文大学士也算是顾家姻亲。
任谁都以为文大学士是来给顾直找场子的，就连顾真也这样以为，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江奕侠大喇喇的坐在圈椅里，非但没动，也没有一丝心虚，还十分嚣张的质问：“律法有规定，草包纨绔不能考举人吗？”
文老学士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打量着江奕侠说：“自然没有，老夫只是好奇，你当了十几年的草包纨绔，怎么突然想到要考举人了？”
“老头儿，你是闲得发霉了吧。”江奕侠口没遮拦的说着，又不怀好意的问：“墨水湖文会，你究竟是为了讲经而来，还是为了三十年前在这墨水湖投湖而死歌伎而来？你就不打算做首悼念一下芳魂？”
“你怎么知……混小子，老夫打你个胡说八道的浑球！”文老学士老羞成怒，抄起旱烟杆没头没脑的一通乱打。
饶是江奕侠身手好，可架不住坐在圈椅里，被老头子按住打，他又怕伤着老学士，不好闪躲，也没敢还手，硬生生的受了一通打，才嚷嚷：“老头，再打，本少对你不客气了！”
“老头子倒想看看，你要怎么不客气！”文大学士气喘吁吁的说着，把早烟松插在后腰的腰带上，在江奕侠旁边坐下来，抬手拍了他一巴掌，“难得你这个草包纨绔都想下场考举人了，老头子闲着也是闲着，就勉为其难收你这个学生吧。”
这话一说，众人都跟见了鬼似的，连江奕侠也不例外，“老头子，你不是鬼上身了吧，闲着没事，你就想收学生？喏，你收季衡吧，他比我适合。”
季衡有种乞丐被天降金元宝砸中的喜悦，觉得江大纨绔为人还真挺仗义的，有好事就忘不了自家兄弟，值得深交。
其余的学子们也都满脸期盼的看着文老学士，希望他给挑自己当学生。
文老学士又给了江纨绔一巴掌，笑斥道：“还用你说！别说季衡，就是其他这些人，哪个考举人不比你更有希望，做老头子的学生都绰绰有余。”
包括季衡在内的学子们，尽管都有些失望，心气却平和了。
江奕侠斜睨了一眼，很小人的问：“老头子，你葫芦里卖什么药啊，像季衡这样的好学生你不收，你非要收我一个草包纨绔当学生，是不是有病？”
“我病你一巴掌！”文老学士甩手又给了江大纨绔掌，又让季衡给倒了杯茶来，喝了一口茶说：“都说了老头子闲得发慌，我都不怕损了名声，你个草包怕什么？”
“说得好有道理啊。”江奕侠叹了句，无可不可的应下了。
随后，文老学士又交待季衡把说“地球是圆的”那个小娘子找来，被江奕侠打断了：“你找她干什么？”
文老学士先是一愕，继尔如老狐狸般笑了：“你认识？”
“废话！”江奕侠冷哼道。他派人暗中跟着宁湄身边，她那边有个风吹草动，都在第一时间反馈到他这里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说过“地球是圆的”这话。
“那行，现在不用找了，回头再说。”文老学士笑着说完，看看一屋子人都干站着，摆摆手说：“还站着干什么，今天的文会，都不准备写点诗文吗？老头子闲得骨头都要发霉了，还等着看诗文呢。”
江奕侠“嗤”笑道：“这些酸丁能有一丝灵光，现在也被闹没了，季衡的一番心血算白瞎了，叫我说，这文会不如散了，弄点酒菜来，季衡家的厨子做的那道清蒸鱼真是鲜美，还有酥炸小鱼干也不错，干锅笋也行，再配一个全鱼热锅子，咱们就在这水边吃酒。”
“你个不学无术的吃货！”文老学士笑骂了声，挥挥手，让季衡把人都请出去，再按江奕侠所说的，弄来酒菜，要对湖畅饮。
顾直简直要气到内伤了，半路上碰到文老学士主动跟他搭话，让他以为老学士欣赏自己，说话也少了些顾忌，一不留神就把江奕侠这个败类搅了文会的事说了，引得老头子来了兴趣，让他带路来找江奕侠，本以为江奕侠连同季衡都要吃挂落，哪知道老头子抽风，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连季珂追着喊他，顾直都充耳不闻，实在没心情应付他。若不是为季家的破事儿，他能丢这么大脸吗，要不是怕闹起来更丢脸，他都想臭骂季珂一顿了，当他傻，看不出季珂拿他当枪使，想借他的手压制季衡吗？
江奕侠搅了墨水湖文会，花会那边也很快散了，宁湄回去后，谢莹一迭声的问花会的情况，她就两个字：“无趣。”
谢莹再问，宁湄就说：“早知道还不如去上坟。”
就连谢姑太太满腹忧愁，也不禁笑了，宁红姑更是哈哈大笑：“季家文会可是相当有名气的，今年花会连着文会一起开，肯定热闹，比上坟好玩多了吧。”
“我的姑，你这是夸啊，还是损呐！这话要是让季大奶奶听了，非哭死。”宁湄笑着，听到院门砰的一声被踢开的响动，她的表情一凝。
谢姑太太脸色一白，宁红姑还没心没肺的来了句：“别是讨债的上门吧。”
“我出去看看。”宁湄说着，又叮嘱让大家都不要动，独自走了出去。
她的身形出现在门口时，就听外面响起一道兴奋的女子叫声：“是她，就是这个乡下野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