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嫣的脸色,一再变幻着,心里的惊恐犹如狂潮涌动,几乎要击溃她的理智,但是眼角余光瞟到了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映出宁湄的一角侧影,她忽然稳下神来。
“本宫刚才问你的话,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它,就说说,你准备怎么做吧。”皇后淡淡的问道。
江雨嫣不敢迟疑,索性实话实说:“臣女不敢欺瞒皇后娘娘,出嫁后,自当是听夫君的话,孝敬公婆,至于其他人若是找茬,臣女也是不会忍的。”
皇后淡淡的说:“你倒是会避重就轻啊。”
“臣女不敢!”江雨嫣忙叩了个头,又道:“这是臣女真实想法,臣女脑子笨,算计不过夫君,夫妻一体,也没必要算计他。至于公婆,孝敬他们是天经地义,真心换真心,他们也不至于无故找臣女的茬。至于林家其他们,不来找茬便罢,若是找茬,臣女定是要让人打得他们不敢再来找茬。”
“也就是说,你信奉拳头能解决内宅的纷争?”皇后问,语气中略带憾然,似乎认为江雨嫣太过不堪。
江雨嫣也是昏了头,竟然拿宁湄曾说的笑话来回答皇后的问题:“臣女想,一拳不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两拳,或者再多几拳,总能世界太平的。”
“噗哈哈,不行了,我憋不住要笑了!”笑过之后,德阳长公主又道:“娘娘,林夫人能有这么个刁蛮的儿媳妇,往后还能过点顺心日子,真要是换个知书达礼的,指不定就是跟林夫人婆媳俩日日相顾泪涟涟,没的让娘娘也跟着着急上火。”
江雨嫣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皇后并没有叫她起来,而且是什么都没说。
宁湄看到江雨嫣额头上汗珠落下去,在地上摔成数瓣,不由担心她会撑不住,就偷瞟了皇后一眼,见她始终静静的望着江雨嫣,似乎听到了长公主的话,又似什么都没有往心里去。那眼神,就像是看尽繁花之后的空寂,以及无奈,隐隐的,还有一种浓浓的哀伤。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宁湄看到皇后的那种眼神,心头蓦地跳了一下。
“是呢,说得真有道理,可惜,迟了……”
忽然,皇后幽幽的叹息一声,明艳的脸庞上犹如蒙了一层阴霾,]那一身繁丽华贵的妆扮,也压不住的阴冷气息,在殿内逸散出来,令人格外的压抑。
江雨嫣都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终于听到皇后命她起身,让宫女带她去御花园转转。
随即,德阳长公主的侍女们也都跟着一起出来了。
殿内的空气越发压抑了,连德阳长公主都不禁蹙了蹙眉头,劝道:“娘娘也别想太多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有些事是永远过不去的,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唉,你说要是当年,本宫也跟雨嫣这丫头一样,一拳不行,就两拳,或者再多几拳,是不是宫里就太平了,本宫的孩儿也不会死得那么冤枉!”
皇后幽幽的说,声音很轻,却恍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那一股怨毒直刺人内心深处。
饶是德阳长公主的城府,也不由得悚然生惊,竟是不敢再劝说什么。
“本宫错了,一直都错了。大局,稳定,是皇上想要的,后位,是本宫娘家那些人攫取利益的筹码,所以,为了他们的意愿,本宫选择了妥协,选择了仁厚宽恕。可结果呢,却是枉送了本宫孩儿的性命,得到的,却是这些年来日日夜夜噬心的痛。如果可以重来,本宫会选择另一种活法,绝不妥协,绝不宽恕,本宫宁可在这后宫杀出一个太平来。”
这样杀意凛然的一番话,震慑得德阳长公主心跳骤止,想劝,可是在看到皇后那种眼神的时候,嗓子眼里仿佛是冻住了,一个字也无法说出来。
良久,皇后回过神来,望着德阳长公主,忽然淡淡的一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只是声音依然幽远而寂寥。
“我们都错了,错在想太多,其实,我们需要维护的世界很小,几拳就能砸出一个太平,可是我们都贪心了,或者说可笑的责任感,让我们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丢掉的却是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听了皇后的话,德阳长公主陡然一滞,心口都开始痛了。
“本宫真的很讨厌你带来的雨嫣丫头,很讨厌,很讨厌……”话到后来,皇后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有泪光在眸中闪动,素日的威严被此时的脆弱取代。
“那皇后应该讨厌的是宁湄那个乡下丫头,雨嫣丫头是个没脑子的,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德阳长公主郁郁的说。
要是宁湄在这里听到了,肯定更郁闷了,真是无妄之灾啊。
昨夜的风雪,把御花园的花草树木都裹上了一层银白,也没啥可看了,江雨嫣又心神不宁,由着宫女带领在御花园里走了一段,就找了个亭子歇脚。有宫女在场,她也不敢跟宁湄讲话,小脸愁得都能挤出苦瓜汁儿了。
宁湄倒是兴味盎然,折了一枝从积雪下探出来的红梅花,走过去,敲了敲江雨嫣的头,笑道:“别发愁了,事到如今,你就听天由命了,最多就是林远鹤退亲,有啥大不了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天下跑,你哥抢也能给你抢一个回来。”
江雨嫣“噗哧”一声笑了,嗔道:“人家都愁死了,你还开玩笑。”
明知道有皇后身边的宫女在,宁湄依然若无其事的说:“我说正经的,其实林远鹤那人心机太深,跟你不太合适,林家更是个泥潭,也就是你有个坑妹的亲哥,才会给你找这样一门亲事。叫我说呀,这门亲事退了更好。”
偷瞟了宫女一眼,江雨嫣连声咳嗽,示意宁湄闭上嘴。
宁湄笑笑不说话了。
这时候御花园另一边来了几名女子,年纪都不大,最大也不过十五、六岁,打扮得花枝招展,朝着这边走过来,笑语喧然,很是热闹。
瞧着这边的江雨嫣,其中一个葱绿衣棠的女子就问:“她是谁呀,瞧着有些眼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