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前行,一路上都静得仿佛车里并没有人。宁湄打从车帘放下后,脸上就多了几分阴郁,一直心神恍惚,娘亲带着指责语气的话一直在耳旁回响,令她也不再那么坚定,不觉扪心自问,她错了么?
别的且不说,在十娘的这件事情上,娘怕是跟梅氏婆媳一样的看法,觉得她这个堂姐有能力,就就该照应着堂妹。
可她警告过那个一心攀龙附凤的堂妹,做妾就是给人做奴才,堂妹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在齐王世子的内宅里过得好与不好,都得堂妹自己受着。
她是可以帮堂妹,相信齐王世子也能给她面子,可那个堂妹是梅氏的亲孙女,跟梅氏一脉相承,歪心思多,一旦得志,有梅氏怂恿,或再有姜家梅姨娘挑唆,天知道堂妹会生出什么样的心思来。
京城水太深,她护不了太多的人,就只能护最亲的那几个,还得替他们防患于未然。比如,堂妹一旦能够走出齐王府,缠上大弟跟狐狸伯怎么办?总归都是宁家人,他们能不管吗?而且狐狸伯也就罢了,只是五皇子府的幕僚,可是大弟堂堂状元公,翰林院修撰,他的名声不容有暇。
“回京后,你帮我给齐王世子带个话,不要让江十娘出了他的后宅,否则,一旦她惹出什么乱子,牵连到我的家人,我就让江纨绔狠狠收拾他。”
说完,宁湄压在心头的郁气消散了。唔,她终归是做不到娘亲那样的心地纯善的,不过她很乐意守护着娘心中的善良,让俩讨厌鬼都快快乐乐的长大,以后娶妻生子,相信娘亲也没空再关注无关旁人了。
梅影应下,脸上带了几分深思,脑子里快速的顺着宁湄的话,咂出宁湄刚才脸色阴沉是为哪桩,想着要替主子防患于未然,就说:“少夫人,老宅那边的三位老爷在京城逗留过一段时间,目前在村里,一直跟着老太爷,听暗卫们说,他们似乎怂恿老太爷进京。”
宁湄一听脸上就多了几分凌厉,都想马上掉头回去,把三个叔叔全给废掉。
祖父进京,大弟想不管都不行,孝敬祖父倒也罢了,可老宅的三个叔叔也会一起住过去,在京城里,也没法说己经分了家,不让他们住自家宅子里。以后,叔叔们惹出什么事情来,还能不牵连到大弟身上?
“让人看着他们,不要让他们进京。”宁湄说着,烦燥的掀开车帘。微风吹过来,带着一片脱离了枝条的柳叶飘来,被她一指击飞,柳叶直射入路边挑担人的扁担上。
“爹爹快看,叶子飞进扁担了。”就听挑担的汉子身后的箩筐里,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惊呼一声。
挑担的农家汉子呵呵笑着说:“傻儿子,是叶子飞进箩筐了。”
“是扁担!”
“好吧,你说是扁担就扁担吧。”
“真的是扁担。”
“爹没说不是啊。”
“……”
宁湄趴在车窗,听着父子俩的对话,看箩筐里的小男孩子气呼呼的样子,心里不经意最柔软的一处被触动,脸上的戾气渐渐淡去,哑然失笑,有淡淡的温馨在心头流淌。
她的心很小,要守护的,也就是这样一种平凡的亲情,不管是谁,都休想坑害她的家人,老宅那些蚂蟥想要叮上大弟弟吸血,就是做梦!
马车进了京城,宁湄才刚进宁家宅子,德阳长公主府就来人了,说赏花会定在明日,请她务必赏光。
宁湄简直怀疑长公主府里是不是有人在城门口盯着,发现她回来,立马就回报,然后就派人过来了。
还不仅是德阳长公主府,江家也很快来人了,是老太君派来的人,让她回江家。这一次来的人,态度还算恭敬,大约是出了七娘那件事后,宁湄的强势作风震慑了江家下人。
原本宁湄是想先跟大弟见个面的,不过老太君既然打发人来了,她也就直接过去了。
老太君的态度一开始也还算好,跟她说了七娘的后事,听得她心里沉甸甸的,随后,老太君无比伤感的说:“我老婆子老了,就想看着儿孙绕膝。儿子们都在边关,如今唯一的孙子在外地任职,小北也……”
宁湄面色不动,心下却在冷笑,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不过她不答茬,就看着老太君表演。
看宁湄神情淡漠,老太君心里也有气,不过是想着在七娘的事情上,这个孙儿媳还是有魄力有担当的,她决定勉强也是可以接受这个孙媳的,只要孙媳答应她一个要求,以后江家就交给这个孙媳打理也无不可。
老太君压下心头的烦闷,接着说:“小北的事情就不说了,也是他的命。老婆子也不跟你们计较了,只要你们能给你姑母道个歉,以后你姑母娘俩回家时,一家子都和和气气的,老婆子死了也能闭上眼,把这个家交给你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君这一番话说得也是蛮有技巧的,先表个态,江小北的事情不跟他们计较,表明她也是很大度很宽容了,那么,投桃报李,他们夫妻就得回报一下,给姜家姑母道个歉,以后自然不能再拒绝姜家姑母带女儿回娘家,还要跟她们和和气气。最后呢,也算是给宁湄的好处的,就是把江家交给她。
别说,宁湄压根没想管江家这一大家子的麻烦事,就算她有意掌家,也绝不会让姜家母女那一对搅事精回江家,给自己添一堆的麻烦。
老太君的心还是偏到了天上去,到现在还不忘给亲闺女和外孙女谋利,可是她似乎忘了,七娘的死,跟姜家有关系,在她跟江雨婧冲去姜家为七娘讨公道时,姜夫人可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也是江家女,是七娘的嫡亲姑母!
原则问题,不能妥协!
宁湄也不想再跟老太君绕弯子,淡淡的说:“老太君见谅,请恕我不能应下。”
“啪!”
老太君直接把手上的茶盏砸在地上,声色俱厉的喝道:“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