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司老爷子沉默了。
他不是不知道司擎夜的心结，但有些错已经铸成，无可挽回。
再说他强势了一辈子，也做不来跟儿子低声下气求原谅，所以父子俩见面更多的是争吵。
“你放心，司擎夜没那么脆弱，哪个人的成长不需要付出代价？”
宁无悔无言以对，这完全就是两代人思想的代沟。
司老爷子教育方式冷漠粗暴，只看结果，根本不在乎过程。
“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司擎夜恨不恨你吗？”
司老爷子不以为然，“他再恨我，我也是他老子。”
宁无悔听到这话，心底顿时冒起一股火气，这分明就是仗着司擎夜重情，料定他狠不下心对他这个生父做什么，所以才有恃无恐。
“那七年前又是怎么回事？”
既然当年出轨的事情是误会，司老爷子也并非真的不关心司擎夜，为什么又要在他处境最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背刺他一下？
司老爷子淡淡道：“当时司氏的资金链已经断了，很多项目停摆，面临破产危机，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撑得过去了，我也这么认为。”
听到他这么说，宁无悔皱了皱眉，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恍然明白了什么。
“司氏如此大规模的公司一旦破产，后续肯定会面临巨额的债务，所以你逼司擎夜转让所有股份，将他踢出司氏，并不是想趁机夺权，而是想独自揽下所有责任？”
见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司老爷子不由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告诉他，你觉得他会同意？”司老爷子反问。
宁无悔哑然，的确，如果司擎夜知道司老爷子是这个打算，他肯定不会同意。
知子莫若父，所以司老爷子才故意装作想趁机夺权的样子，逼司擎夜转让所有股份。
“其实我也没想到，都那种地步了，司擎夜竟然还能力挽狂澜，保住了司氏。”
司老爷子说到这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微笑，明显是在为司擎夜的出色而感到骄傲。
宁无悔一时心情复杂，“那事后你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了他也不可能会相信，索性在他眼里我已经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了，再多添这一条罪名也没差。”司老爷子一副债多不压身的表情。
宁无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司老爷子委实算不上一个好父亲，但是他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只是太不会表达了，搞得父子俩的关系跟仇人似的。
“司老，其实你是想让司擎夜恨你，以此来惩罚自己，对吗？你太自私了。”宁无悔不客气的道。
司老爷子脸色微微一变，眸光尖锐的看向宁无悔。
宁无悔没有退怯，继续道：“你的确减轻了自己内心的愧疚，却伤害了司擎夜，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六岁的孩子，乍然失去母亲，又被父亲抛弃，他内心会有多么惶恐不安？”
“你对星星他们呵护疼爱，当宝贝一样宠着，可你有没有想过，司擎夜那时候也才和星星他们一样大，他也是需要被呵护的年纪，可是你却把他丢去了特训营，让他一个人面对陌生的环境，残酷的训练，你有想过他会害怕，他会受伤，他会痛？”
“司擎夜能有如今的成就，是他用无数血汗和伤痛换来的，不是你的功劳，你真的不必沾沾自喜，你所谓的为他好，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往他心口上捅刀子罢了。”
“你从未问过司擎夜想要什么，七年前如果能有选择，我相信司擎夜宁愿自己担下一切风险，只要你对他说一句，儿子我相信你，而不是用谎言去保护他，让他的心雪上加霜。”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最后将所有遗产都留给司擎夜，就能弥补你造成的所有伤害了？我告诉你，不能，有些东西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你没给他，后面再想给，也没有了意义。”
宁无悔的话字字见血，将司老爷子心底所有的想法都直白的剖析了出来，有些甚至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
他脸色有些难看，紧紧抿着唇一句话都没说。
宁无悔说道：“你为了保护司家轩，将司擎夜送去特训营，又为了司擎夜，刻意养废司家轩，你真的是个很糟糕的父亲，差点毁了两个这么好的儿子。”
“但你还是幸运的，即便被你如此折腾，不管是司擎夜还是司家轩，最后都没有走上歪路。”
“如果你当初能够换一种方式，好好的去沟通安抚，也许如今就是另一番光景，你会有两个孝顺的好儿子，两兄弟感情会很好，一家人和和乐乐，就像现在这样。”
“是你的自私和独断专行，导致你们父子白白蹉跎了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真正过的好。”
“司老，你欠司擎夜和司家轩他们两兄弟的太多了，趁现在还来得及，做点什么吧，别等到真的失去，再来追悔。”
宁无悔说了这么多，司老爷子一直都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脸上表情也看不出什么。
她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听进去，反正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若他还是执迷不悟，那她也爱莫能助了。
“您好好想想吧，我去看看孩子们。”宁无悔说完，又朝司夫人的牌位欠了欠身，然后转身离开。
刚打开门，宁无悔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司擎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走廊上没有开灯，银白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男人漆黑的桃花眸又深又暗，却又似燃着一把灼灼的火，明亮炽热，紧紧的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情感。
宁无悔刚要说话，司擎夜却摇了摇头。
她便住了嘴，明白他是不想让司老爷子知道他在这里，看来刚才房间里的对话，他应该是听到了的，就是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宁无悔反身关门，门刚刚合上，腰上突然一紧，她整个人便被抱了起来。
司擎夜快步将人带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
然后一把将宁无悔推在墙上，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气息，道：“宁无悔，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