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浮沉沉,晃晃悠悠。
百里长安是被晃晕的,最后又是被晃醒的,四下一片漆黑,她刚要起身,登时额角触及了硬物,疼得她龇牙咧嘴,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箱子里。
是了,她跑了,跑进了箱子里,但不知道箱子被抬到了何处?
眉心微凝,百里长安咬着牙,轻轻推动箱盖。
箱子没有上锁,但是扣了扣子,所以得多推动几下,才能推开箱子,这么大的动静,外头都没有反应,可见真的没人。
好半晌,百里长安浑身是汗的从箱子里出来,身子一晃,差点扑了一踉跄,双腿如同针扎一般,疼得她龇牙咧嘴。
蹲太久了,实在是没办法动作,只能扶着一旁的木柱,静静的站上许久,缓解身上的麻木。
“这是什么地方?”
她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入眼皆是木头箱子,一个个如出一辙,一模一样,但是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便成了问题。
百里长安蹙眉,转身瞧着边上的木箱子,伸手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内里,搁着木头桩子。
百里长安:“??”
这是作甚?
雕刻木?
她伸手捡起,捧在手心里有点潮湿,颇为分量。
可这,能作甚?
打开其他箱子,无一例外,都是半湿不湿的木头桩子,难怪她在箱子里有所晃动,这些人也没察觉异常。
重新将箱子盖好,百里长安心下狐疑,亦步亦趋的朝着一旁的窗口走去。
狭小的木窗被轻轻推开,外头的水汽登时迎面而来。
哗然水声,惊得百里长安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天晓得,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是懵的。
怎么回事?
她在船上?
所以陈戊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装那么多箱的木头,是要送往何处?
百里长安不敢动弹,因为她透过舱门的门缝,看见了船头的那些守卫,若是自己现在出去,一定会被逮个正着,唯一的机会便是旁边的小窗。
但这是货船,底下是船舱,上面是守卫,除了这里,根本就没有藏人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此刻真的是饥饿难耐,若是这会下水,只怕也没力气游到岸边吧?这江面之宽,不似温泉,水性再好也是冒险。
若是死在这里,可有人会知晓?
百里长安不敢冒险,只能继续在货仓里待着。
只要他们不卸货,基本情况下是不会来这里的,所以百里长安必须保持体力,看准机会,等着船只即将靠岸之时,再下水不迟。
呼吸微促,饥肠辘辘,她这辈子没试过挨饿的滋味,此番尝得刻骨铭心。
无力,发软。
不知道是那残存的药性,还是因为饥饿……
百里长安揉着胃部,靠在窗口位置,隐约想起了那个人,往日在她难受的时候,他总会伸手替她揉着,搓热掌心,动作柔和而舒服。
可现在呢?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多半是快进入南兆九州的地界了吧?
也不知多了多久,外头天色渐暗,水光泛着凉意,从窗户的缝隙里渗进来,百里长安是被冻醒的,一睁眼便是饥肠辘辘的滋味,嗓子眼里都直冒酸水,真是难受到了极点。
船只似乎慢了下来,百里长安陡然醒过神来,下意识的脑子清醒,竖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船头有人在说话,似乎是在安排人手。
趁着这机会,她小心翼翼的从偏窗钻了出去,所幸她身量纤纤,勉强钻出了这狭窄的窗户,若是男儿铁定是不可能为之。
出了窗户,站在船舷边,百里长安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发现,小心翼翼的攀着船舷钻进了水里。
不能跳,不能响水花,否则会惊动船头的人,一旦惊动了他们,自己肯定跑不了,被送回陈戊手里也就罢了,怕只怕这帮眼瞎的狗东西不认识她,回头一刀子结果了她。
这死的可就真的冤了!
入夜之后的江水,是真的冷,冷得人瑟瑟发抖,冷得人直打寒颤。
百里长安在水里狠狠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过多犹豫,赶紧朝着岸边的水草地凫过去,其后便钻进了水草从中。
漫长的芦苇群,与黑暗一处,将她遮掩得严严实实,未曾被人发现。
她泡在水里,与冰冷为伍,整个人冻得面色发青唇色发紫,但仍是不敢动弹,孤身一人在外,岂敢恣意?!
不多时,船只靠岸。
不少人开始搬运箱子,这些装着木头的箱子被快速搬上了码头,然后码头上的那些人,则将另一些箱子装回了船上。
百里长安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但直觉认为,这些箱子里的东西肯定有问题,就冲这些人是陈戊的手下,便不会有好事。
他们的动作很快,似乎是怕被人发现,所以眨眼间的功夫,船只便又继续往前开,而那些码头上的人,则快速装运箱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也亏得他们走得快,否则百里长安真的要泡死在水里,上岸的时候,她已经精疲力竭,身上的肌肤都被水泡皱了,趴在那台阶上愣是连爬都爬不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视线里一片漆黑,她想着,若是自个死在这里,那可怎么好?
大昭怎么办?
祁越怎么办?
好多事,都还没来得及做……
“姑娘?姑娘?”
恍惚间,好似有人在耳畔喊着什么,百里长安努力的睁开眼,可入目所见皆是一片漆黑。她是真的又累又饿,实在是扛不住了……
“我……”她张了张嘴,“饿……”
天,真黑,也是真的冷。
寒凉入骨,不知生死。
夜深人静,野鸟齐飞。
祁越骤然从噩梦中惊醒,只觉得心口闷得难受,仿佛喘不上气来,伸手去摸额头,只摸到了一头的冷汗。
梦里,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一遍遍,一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