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是顾长平唯一想去的地方,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从这里出来的,就该回到这里,与百里长安不一样,她从小生活在这里,见惯了这四四方方的墙,四四方方的天,只想自由自在的飞出去。
“主子。”紫嫣在前面领路。
提前通知过,所以宫里的侍卫,还有奴才,早就做好了准备,每过一道门都会分外仔细,毕竟这宫里还有一个王春莹。
切不可,打草惊蛇。
“这样的地方,你喜欢吗?”黑漆漆的,唯有一盏灯照亮前路,两侧都是高松的墙,仰头望去,天都狭窄的,不似外头的开阔。
顾长平不说话,可惜天太黑,百里长安一行又不能点太多的灯,只能摸着黑前行,要不然她真的可以好好看一看,这皇宫到底是什么样的?
“若是换做之前,我出行必定灯火通明。”百里长安缓步前行,“你来得不巧,见不着长公主的仪仗,是何等的浩浩荡荡。”
顾长平转头看她,“那又如何?现如今的你,不还是偷偷摸摸的入宫,与我何异?”
“知道为什么,国公府的人控制不了皇宫吗?”百里长安问。
顾长平不语。
“这是我的地盘,他们想在这里动手脚,你觉得这个想法……蠢不蠢?”百里长安进了春波殿,“看清楚了吗?这是我的宫殿,距离御书房最近,也是除却母后和父皇宫中,最奢华的所在。雕栏玉砌,那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说着,百里长安一挥手。
身后的人,全部退了出去,各归各位,重新各司其职,仿佛今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曾见过百里长安入宫。
顾长平咬着牙,推开了身边搀扶的宫女,冷不丁坐在了栏杆处,她吃力的喘着气,瞧着那成排的宫灯,被风吹得肆意摇晃,昏黄的光稀稀落落的,照亮着整个春波殿。
这是大昭公主的住所,原本也该是她的地方。
可现在呢?
她作为一个参观者,旁观了这一切。
多么可笑啊!
最是无情帝王家。
“从我一出生,父皇就为我准备了这座春波殿,从内到外,所有的景致都是经过父皇精心设计,后来我长大了,又按照我喜欢的样子改建。所有的奇珍异宝,父皇的珍爱之物,都会源源不断的塞进来,装满了一个又一个的库房。”百里长安站在那里。
微光中,脊背笔直。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厚重的帝王之宠,她从小到大,恣意无双,可策马奔驰于宫中,可不经通报直入御书房,在满朝文武进谏的时候,父皇会牢牢的护住她,训斥那些个手伸太长,连帝王家事都要管的臣子。
帝王家事,帝王家的女儿,唯有帝王才能管。
偶尔,她真的犯了错,父皇只会象征性的惩罚她,比如说……禁足!
“第一次禁足的时候,没经验,又闹又哭的,还是父皇手把手教我,怎么从窗户爬出去,又怎么从那边的假山爬上墙,沿着歪脖子树逃出去。”百里长安斜睨着顾长平,“他刮着我的鼻子,宠溺的唤我小阿九。”
顾长平嫉妒得,眼睛都红了,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你有什么可得意的?如果是我先出生,你现在所有的荣耀,都是属于我的,连先帝的宠爱,也该是我的!”
“可惜了,直到父皇驾崩,你也没见着他一面。”百里长安勾唇笑得艳丽,“他,也没打算见你,明知道你在顾家,却还是派人覆了顾家满门,这个答案……够不够诛心?”
顾长平想起身,张牙舞爪的想杀了百里长安,奈何她浑身酥软,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
“省点力气吧!”紫嫣冷笑,“有这劲儿,多睁眼皮子看看,不是谁都有资格踏入这春波殿的。”
百里长安坐定,“紫嫣,让人带着她逛一逛,来都来了,不得看个清楚才行?”
“是!”紫嫣应得痛快,“把她扶起来,绕两圈。”
顾长平倒是想喊,可没力气,又能喊出什么来?
呜咽两句,就没了声响。
百里长安仍是坐在那里,容色清浅,眸色沉沉,环顾这春波殿,隐约有些失落,这后园里的蒲公英,怕是瞧不见了。
今年特意吩咐过,好生照看着,想必来年一定很好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奄奄一息的顾长平被拖了回来,整个人都被汗水打湿,只是那一双眸子,愈是恨毒了百里长安。
瞧着她目色猩红的样子,百里长安勾唇笑了,“满意吗?妹妹。”
“百里长安!”顾长平有气无力,被人丢在地上,“你真是该死。”
百里长安居高临下的,睨着脚边的人,“你不是想取代我吗?这就受不了了?我拥有的东西那么多,你若不一一见识,如何能取代?呵……”
她一声呵笑,顾长平却止不住泪落。
“凭什么?明明是一母同胞,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甘心。”
可这命,还真是难说。
一母同胞又如何?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纵然有再多的不甘心,事实就是如此。”百里长安站起身来,朝着寝殿走去,“你所见荣华富贵,我所见高墙冷苑,每个人都困在自己的执念里。你如此,我也如是。”
紫嫣一挥手,“带过去。”
梳妆镜前,顾长平被人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