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卿日常入宫,但他很快就发现,百里长安的不同之处,那就是虚无的存在,一个叫阿祁的……看不见的人。
其实他知道,阿祁是谁。
但,帝王有令,谁也不许在小公主面前乱嚼舌根,所以沈唯卿不敢乱说,只能顺着她说的,去看那个不存在的人,然后主动代入祁越的容脸。
明明都知道,那就是祁越,却无人告诉她……眼前的祁越是一堆空气。
后来,听紫嫣提起。
沈唯卿想着,大概是祁越的离开,让她在潜意识里幻想出了另一个祁越,能陪着她保护她,能与她说话,能给她勇气,一个人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幻想中的阿祁,是百里长安心里的另一个自己,一个软弱,一个坚强,自己陪伴着自己,自己给自己光亮,让她有勇气可以活下去……
想明白了这些,百里长安身边的所有人,便都不在意这个了,只要小公主能好好的,便足够了!
“从今日起,阿九来御书房,父皇亲自教导。”百里常牵着自家小姑娘,走进了御书房,“寻常太傅,教不好朕的小公主。”
百里长安扬起头瞧着他,“父皇放心,阿九一定会好好跟着父皇学,不会让父皇和太……哥哥失望的。”
“乖。”百里常敛眸,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父皇也不会让阿九失望的。”
父女两个忽然间成了最好的盟友,一个用心教,一个用心学,在这方面,百里长安真的没让百里常失望,仿佛是遗传了父亲骨子里的天家风范,处事干净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对于朝堂之事,从最开始的听父皇言说,到最后的开始处理最浅显的一些朝政,百里长安都做得很好,仿佛是天生的王者,若她是男儿,百里常早就松口,要立她为储君了。
“阿九的字迹,真真是越发像极了父皇。”百里常站在百里长安身后,拿起她手边批好的折子,“做得很好,足够以假乱真。”
百里长安翻着手中的折子,“那阿九批得可像父皇的语气?”
“像!”百里常点头,“不管是行文方式,还是说话的语气,甚至于这提笔顿笔间,父皇都要犯糊涂了,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是阿九写的,哪个是父皇自己写的?”
百里长安抬头一笑,“父皇就不担心吗?”
“担心你犯上作乱?”百里常问。
数年光景,她从一个疯癫无状的小姑娘,逐渐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公主殿下,离摄政只有一步之遥,若是她想……也不是不可以!
“阿九会吗?”百里常问。
听得这话,百里长安认真的想了想,偏头瞧着自己的父皇。
父皇鬓边的发,早已全白,身子也不似往日里健朗,尤其是近段时间感染了风寒,整个人都消瘦下去,龙袍穿在身上,亦有些莫名的宽敞,与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父,相去甚远。
“在父皇的有生之年,阿九永远都不会背叛您。”百里长安极是认真的回答。
百里常忽然笑了,掌心搭在她的肩头,“有这句话,父皇便觉得值得。”
“父皇可想过,阿九是个女子?”百里长安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若是哪天……皇兄不会放过我,他们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阿九!得父皇宠爱,亲自教授,且自由进出御书房……桩桩件件,在他们眼里都是不可恕之罪,该杀!”
百里常听得她这平静的口吻,止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怕吗?”
“怕就不会坐在这里,让父皇站着看我批折子。”百里长安如实回答。
瞧着她面上的沉静之色,百里常很是满意,“那就不要怕,父皇的阿九,纵是女儿身,亦可不输男儿。男儿可振翅高飞,阿九也可以!”
“父皇,牝鸡司晨,人人得而诛之。”百里长安认真的开口。
百里常摇头,“谁敢诛阿九,阿九……便诛谁!”
“若是皇兄呢?”百里长安问。
百里常看着她,“你觉得呢?”
“为苍生者,为大昭百姓者,当留。自私自利,为一己之欲者,当诛!”百里长安斩钉截铁的回答,“父皇说过,最大的心愿是天下太平,国无内乱,外无扰敌。强者当自强,方可不受外辱,诸国不敢袭扰,皆俯首称臣。”
百里常轻轻抱了抱她,“阿九长大了,父皇……很放心。”
“父皇,阿九可能不会成为好人,但一定会成为父皇这样的上位者。”她嗡声回答,“虽然会骂得很难听,但阿九只要一想起父皇的教诲,便什么都不怕了!”
百里常满心欣慰,心中却满是酸涩滋味。
黛栎,你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