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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后山的夕阳(1 / 1)

梦涛得到了赞赏,越发让毓红自责。她后悔没鼓足勇气给梦涛道歉。要不然事情过了那么久了,也不至于梦涛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有好几次,她都主动招呼梦涛,没想到梦涛都不理睬他。把她气得直跺脚。上午。语文课。老师站讲台上,用非常不标准的普通话让同学们起立。语文老师姓夏,单名一个颖字。新来的。作为语文老师,普通话不标准是最大的败笔。其实,不能怪夏颖。他是湖南人,说方言学生们听不懂。他只能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讲课。夏颖是个大学生。是厂里的宝。经常在厂里的内刊上刊几篇豆腐干文章。总之,在厂里面,他算是有才华的了。要不然,凭他那几句普通话,永远不可能当上语文老师。问过老师好,夏颖让打开语文书。梦涛往课桌里一摸,糟了,语文书忘家里了。梦涛想报告回家去取。又觉得犯这种低级错误,还报告老师,会很没面子。再说了,就算报告了老师,老师也未必会同意。一节课只有四十分钟,等他取来课本,一堂课已经去了一半了。梦涛愁眉不展。这时,一只白嫩的手伸到他面前。手里拿着本语文书。顺着手过来的方向,梦涛看到了一张动人的笑脸。笑脸是毓红的,很美,很美。梦涛冷笑了一声,不搭理。毓红小声说,拿去吧,等一下被老师发现就惨了。梦涛把头扭开说,惨就惨,不关你的事。毓红说,别逞能了,谁不知道你死要面子。梦涛还想说点什么,没想到被夏颖发现了。夏颖说,余梦涛同学,你在干什么?梦涛站起来说,老师,我什么也没干。夏颖说,我明明看见你讲话了。梦涛想不明白,明明是毓红先讲话,老师怎么就只点他余梦涛的名呢?梦涛沉默了。毓红突然举手站起来说,老师是我讲话,不关余梦涛的事。夏颖说,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老师我的眼睛出了问题?毓红说,是我把语文书忘家里了,所以找余梦涛借。夏颖说,他借你了吗?毓红说,借了。夏颖说,马上还给人家。毓红把语文书扔在了梦涛的课桌上,给梦涛眨了眨眼。夏颖说,欧毓红同学,这堂课你站着听,长点记性。毓红这招以假乱真,让梦涛无奈地接受了她的语文书。在她看来,梦涛接受她的语文书,便是接受了她的道歉。梦涛坐下了。毓红在黑板边站着。自念书以来,毓红是头一次被老师罚站。而且,还是她自找的。梦涛打开书,书中夹了张纸条,字迹清秀。纸条上说,余梦涛,对不起,我不应该拿解放鞋取笑你。放学后,我们去后山玩,我带了许多好吃的。看完纸条,梦涛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滋味,他有了想哭的冲动。他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裤包里。心说,欧毓红,你休想我就这样轻易地原谅你。毓红哪有心思听课,她一直观注着梦涛。她见梦涛看过了纸条,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来了。下午放学,毓红以为梦涛会主动喊她。没想到,梦涛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背着书包就往家里走。毓红不甘心,追上去说,你忘了纸条上的事了吗?梦涛说,没忘。毓红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梦涛说,家里有事。梦涛边说边走。毓红紧跟着梦涛,说,你少撒谎了,你还没原谅我,还在生我的气。梦涛说,生你什么气?你说的事我早忘了。毓红说,小心眼,你忘不了。梦涛说,我妈妈走亲戚了,我得回家弄饭。要不然我爸下班回家没饭吃。毓红说,我不信。梦涛说,不信拉倒。毓红的眼圈红了,眼泪流出来了。梦涛没看见。梦涛心里好不痛快,像手刃了仇人似的。他飞跑着回了家。由于跑得急,加上大热的天,他到家时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秀梅心疼他,取下毛巾帮他揩汗。问,涛儿,出什么事了,跑这么急?梦涛说,妈,没事。夜不安静,虫鸣蛙叫。梦涛躺床上,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自己对欧毓红是不是过分了?人家欧毓红是真心道歉,而他却视而不见,反而去奚落人家。他敢肯定,此时欧毓红心里一定也不好受。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欧毓红哭红的双眼。他后悔了,后悔当时没接受道歉。他拉亮电灯,从裤包里拿出揉皱了的纸条,又看了几遍,久久都不舍得放下。心中油然而生难以言表的惆怅。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过。他开灯时,秀梅醒了。余得水正打着呼噜。秀梅见他久久不关灯,说,涛儿,明天要上学,还不睡觉?梦涛灭了灯,用枕头捂着头,生怕心事被看穿。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同一个夜里,毓红也无法入睡。放学回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鼻子。她连晚饭都没吃。可把姚泽丽与欧国强急坏了。在门口喊,女儿,有什么事,给爸妈讲,不要憋在心里,更不要不吃饭。任姚泽丽与欧国强说破嘴皮,毓红就是不开门,不吱声。还是姚泽丽有办法,她让欧国强先睡下。她说,女儿家的心事,她这个当母亲的最清楚。欧国强明知自己躺在床上也合不上眼,但他还是去了卧室。姚泽丽好说歹说,终于让毓红开了门。姚泽丽刚进门,毓红扑在她怀里,放声痛哭。姚泽丽安慰说,有话好好说,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毓红说,妈妈,我好心好意给余梦涛道歉,他却不领我的情,还故意奚落我。姚泽丽说,道什么歉,为什么道歉?显然,姚泽丽早已把那事忘记了。毓红说,我不是给你说过吗?姚泽丽沉思了一会儿说,你是说解放鞋的事?毓红点点头。姚泽丽说,我还以为多大的事,他不接受就算了。我的女儿,不用给他道歉了。毓红说,起初是你让我给他道歉。姚泽丽说,现在不用了,因为他太不知好歹了。母女俩坐到了床沿上,手拉着手。母女俩的对话,欧国强听得一清二楚。他再也按耐不住了。他隔着墙大声说,明天我去找余得水,让他好好教训一下他儿子。毓红急眼了,说,谁让你叫他爸教训他的,不关你的事。欧国强说,欺负我女儿,就关我的事。毓红说,我说了不关你的事。姚泽丽把凉了的饭菜重新热了热,让毓红吃饭。姚泽丽说,人是铁,饭是钢。她让毓红,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也不能不吃饭。毓红实在是饿了,饭吃得很快,边吃边答应着。吃过饭,姚泽丽说,去睡吧。毓红说,还不想睡。姚泽丽看看手表说,都十点多了,明天还要上淉。手表是上海牌的。是欧国强去上海出差买回来送她的。上千人的厂里,能戴上手表的,只有十几个人。像余得水那样的家庭,肯定是买不起手表的。一块上海牌手表,要一百好几十块钱。是普通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了。毓红的眼光落在了手表上,妈,你手表能借我戴一天吗?姚泽丽狐疑了,你要手表干什么?毓红说,行不行嘛?姚泽丽将手表取下,交给了毓红。姚泽丽说,这下可以去睡了吧?毓红说,睡不着。姚泽丽说,是不是还有心事?毓红说,没有,只是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姚泽丽隐约地察觉到,女儿可能已经恋爱了。她不愿意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她问,什么感觉。毓红说,就像自己都已经不是自己了的那种感觉。姚泽丽没再说话,关上门,去了卧室。欧国强双手抱头,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姚泽丽上床躺下,她说,国强,我们的女儿早恋了。欧国强大吃一惊,翻身坐起说,这怎么可能?姚泽丽说,是真的,我是过来人,不会弄错的。欧国强说,和谁恋爱,我找他去。姚泽丽说,你找谁去?也许女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恋爱了。早上,余得水去食堂打了两个馒头,一桶稀饭,让梦涛吃了去上学。食堂里有鲜肉包。比馒头贵很多。余得水舍不得买。对梦涛而言,早上有稀饭馒头吃,已经很满足了。与他在乡下比较,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在乡下,他经常都没有早饭吃。偶尔吃一顿,也是只有几颗米的红苕稀饭。吃过早饭,梦涛背起书包,去了学校。毓红很早就来到了学校,她一宿没睡好,坐在教室里,眼睛涩涩的。她早饭都没吃。梦涛一进教室,她就把头转开了。由于早,教室里没人。梦涛走到她面前说,对不起。毓红摸摸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冷笑着说,你没什么对不起我。梦涛说,真对不起,我不该不接受你的道歉。毓红说,你现在是学校的大红人了,你的道歉我受不起。毓红的讥讽,让梦涛羞愧难当,脸一下子红了。他说,我是真心的,如果你能接受,我们今后是朋友,不能接受就算了。梦涛能说出这句话,是鼓足了偌大的勇气。在子弟校两年多了。他没一个朋友。尽管而今他学习成绩好了。他知道,那些让他帮忙做功课的人,从来就没当他是朋友。甚至有可能在内心里还一直鄙视他家穷。梦涛准备转身回自己的坐位,毓红终于按奈不住了。她生怕梦涛从此不再理她了。谁说不接受了?那放学后,我们去后山。毓红哭了。她真的哭了。她流下了幸福的眼泪。同学们陆陆续续地来了,毓红赶忙擦干眼泪。从小到大,她就深受父母的溺爱。他觉得梦涛的行为,像是先给了她一耳光,再给她一颗糖衔在了嘴里。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后山是一片松林,五月的太阳炽烤着它,它没有萎靡,反而愈发精神。有几只叫不出名的鸟儿,在林中飞来飞去,无拘无束,好不自在。它们在尽情放逐自己的美,人类永远无法达到的美。有一男一女,坐在一株大松树下。女孩拾起一撮松毛,在小腿上有节奏,而又拘束地掸。女孩问男孩,为什么不说话?男孩说,你不说,我就不知道说什么。女孩说,我不是已经说了吗?男孩说,我也说了。女孩扑嗤一声笑了,她用松毛轻轻打在男孩身上说,你真傻。男孩说,我不傻。女孩说,你不傻,为什么学我说话?男孩说,我紧张。女孩说,我也紧张。男孩说,我从来没这样单独和女孩在一起过。女孩说,我也从来没单独和男孩在一起过。女孩又笑了。笑的样子很好看。像朵刚刚绽放的花。男孩注意到了女孩的美,说,你笑起来真好看。女孩说,好看你就看呗。男孩说,我不敢看。女孩说,为什么?男孩低下了头。女孩的脸红了,与笑容相点缀,女孩显得愈发美丽动人。女孩把脸转开,用后脑勺对着男孩。长长的辫子,拖到地上了。男孩拾起女孩的辩子,女孩将辫子放到胸前说,你能为我写首诗吗?男孩说,怕写不好。女孩说,只要是你写的,好不好我都喜欢。男孩说,我们走走吧。男孩牵着女孩的手,沿着山顶走去。女孩的手很轻柔,像没有骨头似的。男孩的手心被缠绵得全是汗。男孩真的为女孩写了首诗:爱你无从选择恋你教我如何逃避化作风儿扫起的尘埃吧沾上你的裙角浪迹天涯。女孩说,真不敢相信,这就是你为我写的诗。男孩说,写得不好吗?女孩说,写得太好了。女孩的脑袋靠在了男孩的肩上。山的背面是一道河。这道河非常不简单。当地人都称它为母亲河。方圆几十里,甚至是上百里的人家都饮这条河的水。河水很清澈,远看洁白如练。近看湛蓝湛蓝的。这道河蜿蜒地延伸到很远很远,没人看见过它的尽头。也许它根本就没有尽头。刚建厂时,厂里的污水湍湍地流进河里。附近的村民不乐意了。组织一大群人,来到厂办公大楼,要求解决污水问题。造纸厂。污水排量大。想解决,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村民可不管这些,到车间去候着不让生产,说,什么时候解决,什么时候生产。厂领导班子没办法,只得新修了污水处理车间。男孩是第一次看见母亲河,他被深深地吸引了。他曾经生活过的乡下,有道小河沟。逢旱季就没水,逢雨季就涨水。无论没水,还是涨水,都不如这道河美。女孩很熟悉这道河。每年夏天,厂里有很多男男女女都会去河里游泳。女孩也会去。而男孩,虽说来厂里两年多了,他从来没去过。主要是因为游泳需要泳装。作为他那样的家庭,父母是不可能花钱买泳装给他的。男孩问,这是什么河?女孩说,綦江河,我们都称它为母亲河。男孩说,为什么叫母亲河?女孩说,可能它像母亲吧。女孩又说,你问这些干什么?男孩说,因为它好看。女孩说,有我好看吗?女孩羞红了脸。男孩支吾着说,它和你不一样。太阳快下山了。快下山的太阳,脸特别红,不知道是羞红了,还是爬了一天累红了?有人说,快下山的太阳,是回光返照,只有瞬息间的美。它正因为美得太短暂,才如此的诱人。女孩指着西边的太阳说,真美。男孩说,是美。男孩与女孩又坐了下来。女孩说,可惜一会儿就看不见了。男孩说,明天又能看见。女孩说,要是它能永远挂那儿就好了。男孩说,不可能。女孩格格地笑了,还用手指戳了一下男孩的额头说,傻瓜。男孩也笑了。太阳只剩下半张脸了,另外半张脸嵌入了山的肚子里了。男孩和女孩都十五六岁了,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初恋了。初恋是爱情的萌芽,所以才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完美。完美到让人嫉妒和羡慕。男孩挪动了屁股说,我家穷。女孩说,我不在乎。男孩说,不过我相信有一天我会有钱。女孩说,如果,真的有一天你有钱了,你会拿钱来做什么?男孩说,我会帮助许多许多的穷人。男孩的回答让女孩感到意外。她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感觉。她看到了,眼前这个因营养不良而清瘦的男孩,有着一颗善良而上进的心。人嘛,有什么比善良更重要呢。女孩看了看从母亲那儿要来的手表,说,记住这个时刻,我要你一辈子也不许忘记。男孩说,我一辈子都不忘记。太阳被远方的山吞没了。男孩与女孩各自回了家。带着相同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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