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在书房,耳朵自然是将院子里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心里觉得好笑,因为他听见萧玉一开始还会骂骂咧咧。
“这个是要我站在上面的桩子?”萧玉瞪着那根果然只有‘半个’脚掌大小的木头,虽然就到她膝盖那么高,但是要站两个时辰,这是在整她吧?
‘半个’脚掌,那这木桩大小的模型的整个脚掌,是有多小啊?难道,是她的脚,太大的原因吗?
两千多年的进化,这么巨大吗?
而且,她听说,这古人都很高的,然后受到了天灾人祸,高的就饿死了,娇小的活了下来,所以人类进化的历史,是高大矮小不断变化的。
且她到了这汉代,发现男子,好多都是高个子,起码在郭府,她就没见到矮小的男子。
且在女子里,她这个个子,在现代还算还好的,但是到了这里,比这里的好多婢女都要矮小……
所以,这个木头桩子,这么小,没道理啊?
这是让她练芭蕾舞吗?
“我是野鸡吗?练金鸡独立是吧?”萧玉对着那根桩子,很孤独地喷着:“那我是不是要先减肥再把自己身上,绑满羽毛啊?”
然而,萧玉对着她要立的桩子还没喷完,就立刻看到旁边的到她胸口高的桩子,这个桩子要略大了些,但是重点不是这个,还有个比她脑袋还高的桩子,接着还有更高的——真的,她以前真的以为,这些桩子,只是小院的园林设计。
“我以为,这些桩子上,是用来种木耳或者香菇的,或者就是立在这里,当作防身用的,没想到是用来惩罚我的……”萧玉又念又喷,最后,叹了口气,默默地站上了那个膝盖高度的桩子,然后让自己身体平衡,但是一分钟不到,她便掉落了下来,掉落下来的瞬间,她嘴巴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shit!”她骂的是英语。
然后再度上了桩子,然后再落下来,如此循环,她最后都完全没有骂脏话的力气了。
累得头上出汗,脚底红辣辣地疼之时,小刑忍不住站了出来,对她说道:“你要站的桩子,是第二个。”
萧玉看着那个跟自己胸口差不多高度的桩子,扭头就瞪了小刑一眼,没好气地回答道:“公子是在整我吗?这么高,摔下来我的腿会断掉的!”
小刑闻言,差点当场笑出声,但是忍住了——公子绝对听着这里的一举一动的,他还是要小心措辞地好。
“不会,公子是好意,让你能静心,专注,你右脚踩着这个矮桩子上这个高的桩子,身体维持平衡,若是右脚酸了,或者平衡失调,就马上让左脚踩回矮桩子,如此反复,不下桩子,那个沙漏,翻转两下,便是两个时辰,不掉下来为止。”小刑好心地解释道。
“哦,可以这样?”萧玉闻言,只觉得见到了曙光,也没那么气愤,没那么累了顿时,看小刑的眼神也友善多了,脑子也清醒多了。
“是,可以。”小刑微微笑道,然后把手里的帕子递给她,再把腰间的牛皮水壶递给她。
萧玉都一一接过,说了谢谢,就开始往那桩子上立去。
小刑待要再解释,耳朵就听见书房有了动静,似乎是公子咳嗽了两声,腔调有些怪,跟以往大不相同,便忙忍住了接下来要继续说的话,默默地退开,回自己屋里去了。
其实白天,他很少露脸的。
除了那一个月,他是白天黑夜,都几乎守着那里的安全,只是站桩的时候,睡一会儿。
这个小院,有小固,他就不必那么辛苦。
但是萧玉方才的反应,让他无法安眠,几次差点笑喷。
若不是公子还有小固,都是极其地好,只怕他早就笑得不行了。
为了让她少受些挫折,也让她少在公子耳朵旁边一直数落公子,惹公子生气,加上他对萧玉最近时日培养的信任和好感,所以出面替她解惑。
那萧玉自己在高高的桩子上立着,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摆动自己的身体调整平衡,而且也不知道自己失去平衡的时机,所以她总是很狼狈地就往矮的木桩上踩去,还常常踩空,然而右脚在空中乱舞,手也忙抓住那桩子,跟个猴子一样地靠着手臂挂在桩子上。
如此反复无数次,她觉得自己蠢得像个彻底的笨蛋,代价是她的手掌都磨肿了。
为了让她那双虽然灵活,但是手上的可怜的手少受点伤,她脑子反复地想,然后小心地再次上了桩子。
她的脚,必须跟腰屁股配合,才能稳稳地站住,尽量少乱动,然后终于久了一些。
待她发觉自己重心有一点点偏移的时候,她忙按照小刑说的,伸出左脚,往左边踩去。
如此反复,虽然她身上的汗水,因为专注和费力,出了很多的汗水,但是已经比方才稳了很多。
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饿了。
心里发慌,头也有点晕,眼睛也有了星星。
正在这个时候,她看到那个小固,提着一个食盒过来了,放在桩子前面,抬头说道:“吃点东西吧,否则会晕倒的。”
萧玉还没回答,那小固就已经走了。
萧玉也不及追上去,默默地桩子上下来,打开食盒,狼吞虎咽起来。
几乎是狼吞虎咽,她两三小就吃完了那粟米粥,觉得真是好吃,来阳翟来,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粥。
两个时辰,不掉落下来,萧玉到了天快黄昏的时候,才看到那个计时的沙漏,完整地翻过了两次,然后下来,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觉得大地真是亲切,然后久久才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才往书房走去。
她还有一千字要练。
很好,她用自己的脚站了两个时辰后,手上的红肿也消了一些,应该能握住那只毛笔吧!
到了书房,看见那郭嘉,在灯火明亮下,翻看着手里的书,萧玉走了过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
在案子上,替自己磨墨,然后开始写字。
一千字,写什么好勒?
本来想随便找点字就写了交差的,但是脑子一动,想那站桩,都怀着那么多的折磨和套路,写字自然不会是她随便想写什么就是什么的。
如此想着,她便拿起自己昨日写的乱七八糟的《关雎》和郭嘉说的意思,开始练字。
郭嘉用眼尾看到萧玉的举动,嘴角也是微微地笑。
站桩果然是有效啊,她终于开始动脑子了。
萧玉写那《关雎》,脑子里竟依稀记得,昨日听的那些音符,也不管是要写多少字,认真地,好好地,把那些字合理地安放在那些简牍上,就像她下围棋一样,把围棋的棋盘上,合理地,优美地,布满了星星。
“够了。”郭嘉突然开口说话,让萧玉的笔尖微微一顿,抬头看着郭嘉,郭嘉合上了自己手里的书,看着萧玉说道:“已经够一千字了,你可以去歇息了。”
萧玉闻言,心里并不觉得就此完结,很平静地把那写好的字拿起来,放到郭嘉面前的案子上——他离她这个距离,不伸头过来看,也知道她写了几个字,若她以为,事情就这么了了,那她就真的是蠢货。
字数都一一替她数着勒,字若是太丑,起码要挨一顿数落,或者明日,又要站桩两个时辰。
郭嘉细细看着那些与昨日同样的字,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却有些惊讶。
因为,萧玉的字,竟比昨日,好了不止一点点。
虽然,有的字,她可能是写错了笔画,连接的地方,也是拼凑的,但是字的形态和笔锋,完全跟昨日就是两个人写的。
她乱的,不是字,而是心绪。
站桩,让她心绪专注,所以方才她写字,很专注,所以字,一下子就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