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倒是无感，十分迅速地帮郭嘉把头发束好，然后给他戴上冠，然后退开来，才发现郭嘉的脸似乎有些奇怪。
因为她不是郭嘉，能夜晚视物清清楚楚，但是也能大约看到，他的轮廓和眉头，似乎跟平日的幅度不同，感受也不同。
两人便在暗巷里，月光下，静静地对视，一个静静地端详。
郭嘉喉头有些紧，心里迷离，手忍不住要伸向萧玉。
“公子，快回去。”萧玉突然开口说道。
这一声，把郭嘉惊醒了，忙收敛了自己的‘不轨’，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怎么了？”
“你还没吃饭勒！”萧玉焦急地说道。
啊，原来是这事。
“那走吧！”郭嘉起身，往暗巷那边走去。
“等等！”萧玉忙抓住郭嘉的袖子。
“还怎么了？”
“你的衣服……”萧玉把披在身上的郭嘉的外套还给了郭嘉。
郭嘉俯瞰着她比平日略低的头顶，如果没有生气，她向来是会抬头看着他的脸庞的，但是这次，竟然头这么低……
她是在害羞还是自责？郭嘉不禁猜测道。
“你若是不想披在身上，给你惹来嫌疑，那便拿在手上吧！”郭嘉说道，说完他顺了顺喉头，他觉得自己简直弱爆了，声音太过温柔不说，还这么没力度。
若是换了别人，一定会说：“少废话，给爷穿上。”
但是别人喜欢的女子，必定不是这么个野蛮的丫头。
“公子，我没那么自私。”萧玉听到郭嘉的话，觉得有些刺耳，忙解释道：“我是怕给你惹来嫌疑。姚家小姐的事情，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若传出去，你跟自己的婢女有勾搭，姚家的人，必定会觉得受到侮辱的，就像那萧大公子……”
她没有男女之事的基本理解，但是参照那萧大公子的事，她还是觉得，虽然最后是那位殷氏的小姐出手伤她性命，但是自己没有避嫌，且那萧大公子自己，做的也确实太出格，虽然她还不明缘由。
“萧玉，我且问你。”郭嘉听她提起萧大公子，自然知道她的隐忧，但是他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你对那萧大公子那么冷漠，是觉得他讨厌吗？”
原本低头的萧玉闻言，头略抬高了点，皱眉细细地想了想，然后摇头道：“他比较热烈，喜欢了就说，倒是不至于让我觉得讨厌。只是，我觉得喜欢一个人，不是像喜欢食物一样，突然就喜欢了。即便是最简单的食物，也是厨师细心做的，食客也有一个品的过程。说喜欢，不是好一顿饭的时间，也必不是露水姻缘吧，所以那么就说喜欢，且还要纳我过门为妾，我觉得不尊重我，也不尊重他自己。”
郭嘉听着，沉默良久，那汹涌的情欲竟然因为她的话全数沉淀下去。
“而且，我觉得，平民女子，跟贵族男子成亲，必然是悲剧。”萧玉再说道。
“为何？”郭嘉不禁问道。
“虽然我不曾因为自己的身份自卑，即便是父母都失踪之后。”萧玉很认真地解释道：“但是我跟那位萧公子，身份是不同的吧？即便才貌相当，我们也是不同的人啊。他的喜欢，即便是真的，我也是不会懂的，我的不喜欢，那么真实，他也一样是不懂的。所以我们怎么可能会有爱情勒？”
萧玉的话，听在郭嘉的耳朵里，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整个人都清醒了。
先前，他拉住她的手腕，她掰扯，弄断他的拇指，他疼极，然后抱起她，她又抓扯他的头发和耳朵，加上她一身的汗味，他觉得她应该冷静一下，于是把她扔到了河里。
事实上，他是在伤害她。
虽然，他知道她水性极好。
但是，情绪波动那么大的情况下，他的判断，怎么作数勒？
但结果是，他把她丢到河里了。
虽然他很反感郭府的家规，对下人过于严苛的管教，但是他自己，何尝不是那样的人勒？
这样的自己，凭什么说，喜欢她勒？
她又怎么会理解勒？
说到底，难道只是情欲作祟么？
“公子，你怎么了？”萧玉见郭嘉没了反应，动也不动，忙伸手，在他面前挥舞。
“哦……”郭嘉反应过来，忙敛了自己心里的悲凉和自责，开口道：“没有，我可能真的是饿了……走吧！哦，衣服给我。”
郭嘉接过自己的衣服，披在身上，带着萧玉快步回走。
两人脚步匆匆，回到小固家的宅子，大门口，小固跟小刑，一左一右地在门边站着，看见郭嘉跟萧玉两人回来了，忙跟了上来，脸上都带着担忧，小刑倒是开口问道：“公子，你若在不回来，我跟小固就决定，分头去找你们了。”
“没事，饭菜准备好了没？”郭嘉声音如常地问道。
“热三次了，菜都变味道了，希望公子不要觉得难吃。”小刑说道，看了眼郭嘉身后的萧玉，然后转身跟着郭嘉往里面走：“我们俩只要一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就以为是公子你们回来了勒！”
“哦。”郭嘉不置可否，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心里却已经是天翻地覆。
“萧玉，你勒？”小刑从郭嘉那发现，公子没有生气，公子那么大的火气，拉着萧玉出了门，他跟小固两人也不敢跟上去。
除了担心两人有意外，但按照事情刚开始的情况，他们更担心，萧玉被公子骂。
但是看萧玉的样子，似乎没有被骂过的委屈，他便放心了些。
“我？好着勒。”萧玉回答道，声音听着如常，但是心里却是心虚。
毕竟，她把郭嘉的拇指给掰断了，又把郭嘉的耳朵给抓坏了，还有，把郭嘉送的歩摇簪子都给扔掉了。
现在都在她腰间的口袋里，跟那把新买的梳子一起，正见证着她这个刁奴的恶行勒！
“那快去洗澡吧！”小刑也觉得她这个反应应该没事，公子到底是疼她的。
“好。”萧玉应着，便迅速往后院赶去了。
郭嘉听着萧玉跟小刑的谈话，觉得十分刺耳。
她跟小刑的对话，便如此自然。
不需要结盟，不需要解释，不需要各种手段策略，就很自然，自然地仿佛他们之间的情谊，要比跟他好很多，很多。
这就是身份的魔力吗？
她跟小刑，都是平民，所以就能如此自然，是吗？
自然得，发生任何事情，都是合理的，是吗？
所以他们两人，要是恋爱了，成亲了，都是合理的，是吗？
“先吃饭吧，你不是饿了？”郭嘉冷冷地开口，对那往后院跑去的萧玉说道。
“啊？哦！”萧玉本来想借着去洗澡，躲一躲的。
他身上的伤，若小刑小固当场问起，她岂不是要当场认罪？
但是郭嘉这个受害者这么一开口，她又立刻很怂地开口说道：“诺。”
其实，按照正常顺序，她应该去给郭嘉包扎的。
“萧玉把饭菜端到内室吧。”郭嘉说罢，走进了外室。
门外的小刑忙开口说道：“公子，饭菜，都在内室，不用端了。”
“那你们都留在外面吃吧。”郭嘉反手把门给关上了，留下小刑小固萧玉三个人面面相觑，唯独萧玉有些心虚。
但是念及郭嘉的耳朵太灵，小刑小固两人纵然非常担心也好奇，也不好贸然问，便只得到了小堂，开始吃饭。
小固的瞎子母亲也在那里等候，听见三人到了，忙问道：“是萧玉姑娘吗？来来来，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你家公子？”
那老妇一句话，让萧玉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到，不及回答，小固忙开口说道：“母亲，你不要乱说！”
他虽然不怕郭嘉把他怎么样，但是如此说自己主子的隐私，实在太过，即便是母亲大人，他也不能纵容：“这是萧玉姑娘和公子的事情，你不要过问。”
这老妇是话，自然也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内室的郭嘉的耳朵里，但是他听着，却觉得心酸。
萧玉的话，推翻了他所有的理念，包括他对萧玉的动情的理解。
今日三次，萧玉被人问起，对他的感情，这次他听着是最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