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究竟在胡说什么?”那郭母瞪着萧玉,完全不懂,但是又仿佛能看到另外的可能,却又不是希望,只是无尽的疑惑。
“这与你们的孝道,并不违背,你们只需要明白,老夫人生病了,因为她已然不顾老爷和公子的死活,为的只是她认为妥当的一桩婚姻。”萧玉说道:“公子教我读过《论语》,那位孔子说过,被父母惩罚致死,是愚孝,真正的孝顺,起码应该保护好自己的性命。”
萧玉的话,让郭母眼睛里,有了亮光,她看了一眼自己躺在地上的丈夫,再看一眼面前两难的郭嘉,再看一眼那些正在靠拢的护院狰狞的面孔。
虽然,她买的护院,在他们周围,能护他们周全,但是那也并不会比这个婢女说的更好。
于是,她当下开口,大声说道:“郭府的护院们,你们听着,我婆婆中了心魔,在当年我公公过世的时候,从那个时候起,她便对待我丈夫,你们的老爷,非常地残忍,常常打得他遍体鳞伤,你们在郭府伺候得比较久的老人们,应该都知道吧?”
郭母的话,很响亮,其实她自己也在颤抖,因为她的婆婆正跟她对视,眼神带着让她胆寒的凶狠。
她知道,自己多年的伪装,已然坍塌。
但是,为了能护住自己儿子的性命,为了能不让自己愚孝的丈夫为此丢掉性命,她只能如此。
她在商场强大,在家里鸵鸟,为了丈夫的孝顺,为了成全自己的爱情,她已经忘记了真实的自己,忘记了自己本来的强大。
方才,这个叫做萧玉的婢女,那样毫无意义地冲出去,让她是震动的,佩服的。
她看不出,她对自己儿子的情义,但是,儿子对她的守护,她可是看得非常地清楚。
那一举一动,宛如当年他的父亲对当年的她,只是,除了在她的那位残暴无情又乖戾无常的婆婆面前。
所以,与其是萧玉刚才说了那么多她觉得是胡编乱造的话,让她出面帮忙,不如说是,萧玉让她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为了丈夫儿子,拿出了商场的气魄和果断来。
决裂就决裂吧!
被休就被休吧!
反正比丧偶好!
那郭老夫人看着这边乱哄哄的,冷眼瞪着她的护院们跟她媳妇的私人的护院们对峙着,心里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她手里的护院人数,是她媳妇私人护院的十倍。
且,她私下也有护卫,都是让刘护院暗自调教的,武功还比一般的护院要好很多。
她早看这位媳妇不顺眼,想趁机收拾她,这下她站了出来,也正好一并给收拾了。
但是,她可能低估了自己的儿媳。
在她的那些护院冲进主堂的时候,她看着自己的儿媳站了起来,一双美目,扫视全场,目光扫过那姚家父母,像看一件器物一样不屑,再回到正前方,看着满堂的下人,大声说道:
“萧玉姑娘带了医生来,要给老夫人治病,请你们来帮忙,若是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给她陪葬,若是老夫人能好了,能恢复早年的温和仁慈,我私自给这位郎中钱千万,给帮忙伺候的下人,百万。”
此话一出,那叶少医下巴都要掉下了。
他来这阳翟实在是运气太好了。
先是下了一局棋就赚钱两百万,现在才没几天,就有来了千万的生意……哦,不,病例。
他这财运,简直是要上天啊!
而本来还沉浸在混乱和老夫人的淫威里的那些迷迷瞪瞪,唯唯诺诺的下人们,听到伺候老夫人就能得到赏钱百万,一下子便忘记了所有的规矩和恐惧,都站了出来,争着说:“夫人,我来,我来。”
一多半的人,都抢着应答,完全出乎那老夫人的意料之外。
让本来觉得胜券在握的她一下子慌了,忙用自己手里的拐杖猛地戳地,大声咆哮道:“你们若是敢听她的,我立马要你们的性命!来啊,你们外面的人,都是死了吗?快点进来,给我把这些刁钻的狗奴才给我拖出去,统统打死!”
那些争着要赏钱的下人又立刻像原来那般瑟缩了起来,不敢再度声张。
郭嘉见时机正好,意料之外地好,立刻开口说道:“刘护院是西凉人的细作,混入郭府,为的是控制郭府,进而控制阳翟的名士,来为西凉人效力。而在此期间,他不断地蛊惑我奶奶,让我奶奶偏听偏信,疏远父亲,把早年废黜的严酷家法,都拿出来重新用在各位身上,让我们投鼠忌器,不敢乱动他。如今我已经把这人给逮住,我奶奶的精神状态,应该是能恢复,但是可能会比较缓慢,若是谁愿意照顾她,我母亲会把百万的钱,提前给你们的,且我们也相信,你们对郭府的情义,我立刻写下字据,签字画押。”
郭嘉这般一说,那些本来瑟缩,但是有些动摇的下人立刻站了出来,对着郭嘉说道:“公子,我愿意。”
那郭母微笑,头一点,便让下人拿了笔墨来,往那简牍上写下契约。
“照顾老夫人,无论生死,一人赏钱百万。”
然后,签下自己的大名,郭嘉也写上自己的名字。
此简牍一出,最让老夫人意外的是,外面的那些她自认花重金请来的护院,都停住了冲进来的脚步,个个都伸长了脖子,要看那天价的契约。而老夫人身边的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婢女,她的亲信,却第一个冲到郭嘉面前,把那简牍拿在手里,万分激动地说道:“夫人,公子,我来吧!我伺候老夫人大半辈子了,我最清楚她的过往,我最明白她的喜好,郎中怎么吩咐,我便怎么做,绝对尽心竭力,若是老夫人不康复,我也愿意陪葬!”
那老婢女话一出,更让主堂上的下人心思动摇。
包括那些不说话的,冷眼看着的,原本站边老夫人的一些得力的下人,掌管田地收成的,都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若是老夫人确实有病,那么,这郭府确实该易主了。
而且,老夫人毕竟老迈了。
将来,这里的大事小事,还不是要听这位年富力强的夫人的。
所以,他们都纷纷开口说道:“既然老夫人最信得过的婢女,都这样说了,那么,老夫人可能真的是有恙在身,最好还是去治疗,修养,好安享天年,我们这里的账目,今后就都上报给夫人好了,希望夫人能抽出时间来,我们那里,可是堆积了好多的账目。”
那郭母听见这些人都开腔帮衬,心里已然有了半数以上的把握,便立刻开口说道:“那个简单,公子看账目的速度,那是快我千百倍,你们有多少送多少来,最多三日,便能回复你们。”
那些掌管田地的都纷纷行礼应诺。
那老夫人见状,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处于下风,那些听她命令数十年的人,竟然改了听她儿媳妇的,顿时心里一凉,看着自己那依旧晕倒在地上,额头伤口刚刚包扎好的儿子,才有些后悔,方才没有顾及他的死活。
若是他好好的,哪里会容许他的这位妻子,这般硬要给她安上生病的帽子,趁机架空她的权力?
但是,她的觉悟,太慢了。
外面那些护院,已经收起了攻势,开始在旁边看风向了。
他们不是傻子,也不是兵器。
他们来效力,也为的是混一份钱财,为的是能活命。
既然里面已经出了变故,他们也就犯不着在拼命了。
郭母见状,跟郭嘉对视一眼,扭头看着已经把她丈夫的伤口处理得差不多的叶少医,很轻松地问道:
“大夫,需要几个人?”
那郭母扭头问叶少医:“郎中,要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