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当时,你几乎磕头死掉。”郭嘉开口,语气十分地恭敬说道:“若你死了,深爱你的母亲,定然会跟着以死殉情。我没有父亲母亲,对你而言不重要,但是母亲的生死,你也是不介意的吗?而若是母亲不死,面对着要打死我的奶奶,你觉得我不反击的话,没了你保护的母亲会受到怎样的待遇?结果就两个,要么,我让叶少医给奶奶治病,要么,母亲被软禁,折磨致死,你更愿意看到这个结果,是吗?”
虽然十足恭敬,但是字字句句都让郭父眼珠直颤,几乎要晕倒的样子。
“嘉儿,好好说话你……”郭母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维护。
“你……”那郭父果然气虚,接不上声音来:“我怎么有你这么个逆子!去,拿家法来,我要打死这个逆子!”
“说不过,就要打吗?”萧玉简直听不下去了,冷冷地开口,飞快地说道:“公子为了保护你,保护自己的母亲,也没有伤害你的母亲,你还要公子怎么样?难道你希望公子死了,就觉得他是孝顺的了?听话的了?既然他这样才算是听话,你干嘛不去把一件家具当作你的儿子啊?”
萧玉的话,让那位郭老爷那颤抖的眼珠子立刻出现了血丝,把那郭母吓得惊叫出声:“老爷,你你干嘛?”
“哇,听不得人家说真话,不敢面对,所以要把自己气死吗?胆小鬼!”萧玉继续说道——当然,她觉得自己是在‘说’,旁的人都吓懵逼了,觉得她简直就是在破口大骂,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所有的写婢女的坏字眼都可以一起用在她身上也不为过。
“还不如夫人,好歹舐犊情深,知道维护公子,知道守住家业,而不是那么轻率地,简单地把自己的脑子磕破,像个孩子一样发火骂人了事!哎哟,幸好,我的父亲,不是这般混账哦!”萧玉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继续说得十分地顺口。
那眼珠子充血的郭父听到这里,已经晕了过去。
叶少医忙上前抢救,郭嘉竟然只是跪着,完全没有回头责备口出恶言,把父亲弄成这样的萧玉。
因为,他觉得,她说的每个字都对。
无比地对。
只是,他不好直接这样说出来罢了。
叶少医掐住郭父的人中,再用了腰间的熏香往他鼻端一嗅,那郭父便醒来了,刚刚醒来,眼珠子刚好能转动,立刻气若游丝地说道:“把那个狂悖的婢子给我带过来!”
萧玉闻言,也不等,直接就走到那郭父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郭父,拽拽地说道:“婢子在此,你且说罢!”
“你仗着嘉儿护你,所以什么都敢说,是不是?”那郭父的话一出口,一屋子的人都十分地惊讶,心里想:这,是该有的反应吗?不是该让人拖了出去,打个皮开肉绽吗?敢跟老爷这般说话,还能好好地活着吗?
然而他们没有听错,因为那位郭老爷继续对萧玉说道:“可知你这样,是把嘉儿限于不义之境地,传出去,他被举孝廉,自然就化为乌有,将来,也再无走仕途的路,我郭氏一族,在我手里,已然式微,现在嘉儿若在不能在仕途有个好的前程,那我们,也就没有话语权了,后人若在想进阶仕途,只怕难如平民。这些,嘉儿都没有跟你说,对吧?”那郭父的话,让萧玉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然后蹲了下来,跟他的脸平视。
见她这个动作,郭母郭嘉对视一眼,眼神双双都变得柔和许多。
“凭着公子看人的眼光,我觉得,公子像现在这样蛰伏,反而是好事。老爷,你不知道吧?好多人都暗地里整公子,要公子的性命,就是为了让他去效力。若是传出去,公子不孝,大家都不再觉得,公子是个平行才华无可挑剔的人,那么,那些势力,便不会再觊觎公子了吧?外面的乱世,我跟公子看过无数的白骨成堆,公子说,要死得其所,活得有力。所以,我觉得,不是坏事。”
叶少医在旁边,无声地做了个鬼脸。
那郭父闻言,看了萧玉一眼,很仔细,然后叹口气道:“他倒是对你坦白。也罢,扶我起来,我去看看母亲。”
萧玉忙摆手,急急地说道:“不行,老爷,你若是要去看老夫人,要先弄清楚一件事情。”
那郭老爷皱眉说道:“父亲过世后,母亲变了很多,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是担心她,怕她想不开。”
“不不不,你误会了。”萧玉忙解释道:“我是想问你一件事情。在这世上,可有老夫人还在意的人或者事?”
“除了郭氏一族的名气,那是父亲最在乎的事,就剩下我的婚事了,可是……”郭父脸上的愧疚,让他的脸皱成了一团。
“那这样吧,你现在就去跟老夫人说,你已经把夫人休了,希望她为你重新安排一桩她满意的婚事。”萧玉说道。
“什么?”这话从郭父郭母两个人的嘴里说了出来,两人的脸上,都是拒绝的。
“你先试试看吧,若是可以,她相信,咱们再计划下面的。”萧玉说道。
那郭父看着萧玉,久久,然后叹息一声,看着自己的夫人,说道:“夫人,你怎么看?”
“我这么些年,过得还不如被休了的女人勒!就这么办吧!”郭母倒是很快便想通了。
一群人,除了郭母,都浩浩汤汤地去了最里一进屋子,到了那内室,郭嘉他们这些人,自然留在了外面,但是站在格子窗户下听着,只听得里面,那郭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床榻上表情呆滞的郭老夫人说道:“母亲,孩儿想休妻!”
那郭老夫人原本呆滞的表情,有了些动静,然后眼珠子转向了自己的儿子,看着自己儿子头上裹着布,呆呆地问道:“你,你额头怎么了?”
“我额头没事,母亲,我想休妻,那个女人,太张狂了,太不受管教了,我要休了她!”郭父按照萧玉的安排,一面说着,一面看自己母亲的状况。
“嗯,我早便跟你说过,那个女人不好,出身商籍,跟我们士族的身份不配!”郭老夫人依旧是呆呆地,对自己的儿子说道:“她替你管教不出好的儿子,继承不了我们一族的家业,你不听,你不惜为了她,跟我反目,我可是好伤心啊,你知道吗?你成亲那夜,我在你父亲的灵堂前,跪了整整一夜,我觉得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临终把这个家交给我的信任……呜呜呜……”
那郭老夫人说着便失声痛哭。
那郭父也跟着痛哭,哭声穿过格子窗户,传入萧玉的耳朵,让萧玉的心里也泛起了同情和共情。
但是,共情和同情,是心理治疗,最忌讳的事情。
她的心理医生告诉她,若是医生同情病人,那么很多病症,是不客观的,是错误的,只会害了病人。
所以,萧玉忙敛了心神,把自己的位置拉成了冷酷的陌生人,继续听着里面的情况。
“你要休妻?我没意见,可是,你这个年纪了,身边没有妻室,是会被人笑话的!”郭老夫人哭得差不多了,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不然你休妻之后,再娶一门妻室吧,家里就嘉儿一个孩子,子息实在薄弱,若是人家能为你添上一男半女的,也热闹些,我死后,也可以跟你是父亲说;看,虽然你只有一个孩子,但是你有两个孙子!”那郭老夫人说着,竟然还笑了,呵呵呵的笑声,听得格子窗外的萧玉直起鸡皮疙瘩。
这么个反应,白痴都能看出来,她是有病的吧?
那郭父见自己的母亲这样,心里也是觉得毛骨悚然。
果然,昨日若不是他们把母亲控制了起来,那么嘉儿的命,妻子的命,只怕已然在黄泉路上。八壹中文網
他醒来,听了妻子把来龙去脉说了一下,竟然松了一口气,看见郭嘉进来,自然是要骂一骂的,没想到竟然让他那个婢女给当场顶撞,气得他脑门如裂开一般,醒来了也便妥协了,反正骂也骂了,他也没那么多力气和意愿,要跟自己的母亲一样苛责自己的孩子,所以便听了那婢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