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闻言,拱手相谢。
然后,荀彧上了马,身后那些袁绍的人都跟了上去,虽然不过五十人,但是冬日漫漫,久未落于,扬起尘土漫天,感觉浩浩汤汤。
“公子,荀彧公子这次来,是你邀请来的吧?”萧玉见远处烟尘,转头看着郭嘉说道。
“是。”郭嘉微微一笑,看着自己身旁衣着单薄的萧玉,一张脸让城外这寒风吹得通红,便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裹在她身上。
“回去吧!”郭嘉说道。
白马在长亭下,对着走过来的萧玉低低地鸣叫,郭嘉叹口气,走得慢了些,见萧玉快走几步,到了小追跟前,伸手抚摸它的脸庞。
那小追有些抱怨地把马脸偏开了,鼻孔吐着粗气。
啊哟,这白马,竟然在跟她生气!
郭嘉在几步外看着,今早他牵它出来的时候都好好的,但是走到南北街道交接口,碰到萧玉,这家伙就开始发脾气了,不仅不好好走路,还上簸下颠地,他就知道,它必定是在发脾气,而且是因为萧玉。
“抱歉,这么久没去看你,仿佛你也没瘦啊!”萧玉见小追如此,微微笑着,心里确实也有歉意,抚摸了一下它的腰,白马鼻孔粗气略小了些,然后萧玉再走到它面前,再伸手,那马脸就跟往常一样,在萧玉的手心磨蹭,大大的眼睛,都是委屈。
“从现在开始,我必定时常去看你。”萧玉拉了拉它的鬃毛,温柔地说道。
那白马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再低低地嘶鸣了一声。
“好了,外面冷,云层那么厚,怕是一场雪不远了,回去吧!”郭嘉开口打断了那人马的亲昵。
萧玉转身,往小袁为她牵来的褐色马儿身旁走去,那白马见状,立刻又开始嘶鸣,声音比方才尖利许多,萧玉郭嘉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那白马的意思,便只好萧玉骑那白马,然后郭嘉骑那褐色的马儿。
他们两人回去,那些藏着的人马也跟着秘密散去。
“城内城外,他们都有安排人,看来是盯得很紧啊!”萧玉对褐色马儿上的郭嘉说道。
“袁绍跟那位曹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两人都很熟悉彼此,按照当日我们俩在酸枣大营看到的情况推测,加上曹操如今的实力,若是想继续做大,必定会受到袁绍的剿灭,这是必然。袁绍知道,曹操肯定更是知道,所以派了这么多的训练优质的暗哨来阳翟盯着,一来是颍川这个地方,容易出名士,二来阳翟勒,没有颍川那么有名,又是兵家必争之地,不那么显眼,我才,颍川辖制的下级城里,都是他的人。袁绍如今一家独大,我既不想为他效力,那么就只得跟曹操的人暗通款曲,蛰伏于此了。”
萧玉闻言,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厚厚的云层,然后开口说道:“既然,杀死十常侍那么愚蠢又残暴的事情,都是他做的,那么我就更加明白,公子为何不愿意为他效力了。”
她没有继续说曹操的事情,她对曹操,有的是好奇,和目前为止的佩服,但是终究他才是生活在这时空的人,他有自己的判断,不需要她这个只知道一个曹操大名的人多费口舌,尽管她能大约知道,那个曹操后来很厉害。
哦,对了,她好像学过一首词,是那个苏轼写的——因为他爱吃肘子和各种美食,所以她知道,还知道他大名鼎鼎的《念奴娇》以及那首传唱度很高的改成歌曲的《水调歌头》。
那歌是怎么唱的来着?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周郎,是谁啊?
中间的,她记不住了。
后面的词是:……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公瑾当年,公瑾是谁?赤壁之战,是他赢了,是吧?
那么他会是那个曹操的人吗?
还是,他是跟那个她现在都没听过的诸葛亮的一伙的?
“在想什么?专心骑马。”郭嘉见她分神,任由小追自己走着,便提醒道。
“你方才说,诛杀十常侍,是残暴愚蠢的手段,为何有如此看法啊?”郭嘉问道。
他方才没有回答她的话,是因为她说的话,太敏感而不自知,他四下看了看,确定了下,还好附近听力范围内,都没有人出现。
“既然是外戚跟宦官争夺权力,我觉得无论哪一方得势,都不被正统的士族们看好吧?我曾经听说过……”萧玉见郭嘉很谨慎的样子,便也放低了音量说道:“外戚和宦官把持朝政,都比较动荡,是吧?既然如此,那位袁绍,为何还要帮着何进这样的外戚,诛杀十常侍?杀一儆百,不可以吗?还主动谏言,说让那位西凉的富家公子董卓进洛阳,我觉得他的脑子,想的东西都很特别啊!”
郭嘉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半饷不止。
“公子你是打算笑到何时?城门到了,快用你的脸,把门打开吧!”萧玉自知自己说的言论可笑,但是见郭嘉笑了这半天,也是有些微微愠的。
他素来清冷,自昨天起,仿佛变了个人,让她觉得好难自处。
“没事……”郭嘉下了马,那守门的见了郭嘉,微微有些审视,但是看着还是跟以前一样,立刻让他进来,连同萧玉也是一样。
两人因为要说话,便走了城墙边的僻静处,右边是低矮的民宿,左边就是那条内城河。
从这里能直接走到南城门,然后从南城门正对着的街上,可以走到玉粥店。
两人牵着马慢慢地走着:“你方才讲的,直中要害,可惜洛阳的大人物们,都想不到这一点,或许,他们能想到这一点,但是身在局中,又为了各自的权势,自然不会做太过清醒的事情。不过,你今后在别人面前,特别是那些暗哨面前,不要说这样的话哦!”
萧玉闻言,即刻便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身份,为他带来很多的麻烦,她若再说出一些悖逆不妥的话,自然会更麻烦。
郭嘉看她一眼,又笑着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笨笨的样子,比较安全。”
萧玉闻言,非常意外,瞪大了眼睛,接着有些羞赧地继续往前走。
“我确实因为他做的事情,所以不想选择他,可是,天下已然乱成了这个样子,只怕没有文武全才的英雄,是平复不了的。但是你方才说,宦官和外戚把持朝政,多是比较动荡的,其实也是个误会。当年武帝时代,卫皇后的弟弟卫青,能收复匈奴,就是外戚实力最好的见证,朝局和天下,关键是要根基牢固,或藏富于民,或兵力强盛,风调雨顺。关于外戚和宦官的不好言论,自然是由把持朝政的各大门阀,拥有言论自由,所以可以随意诛心定论,事实上,还是得就事论事。”
萧玉听着,非常认真。
以往,他讲这些大道理,她是非常想睡觉的,因为那太像那一直叨叨不完的老师的样子,但是现在,她却听得进去,也是奇怪了。
“你能看到的地方,那些读圣贤书的贵族公子们,可能很难看到,毕竟,他们的利益牵扯,以及自小注定的教养,是不可能拥有你那样的眼光的。”郭嘉说道:“我让你勿要再说此类的言语,是为了你安全,不要被别人当做异类攻击,懂吗?”
萧玉点头应诺。
他温柔地唠叨的样子,让他想到了那一贯唠叨的叶少医,她依旧不习惯别人如此对她,但是她现在勉强能接受了些。
这么一想,她自己也有些替叶少医委屈了。
他同样是爱唠叨她,但是她却觉得他烦人……
果然啊,人的判断和接受度,是有很明显的亲疏远近的啊!
萧玉为自己的不公平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