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救世主,怎么能什么都往自己身上背。”白齐有些无奈。
“对啊,我不是救世主,她离开我也好。等她伤好后,回到卫国,离开这纷乱的朝局,安稳地度过余生,也并未是什么坏事。”
“那你呢?”白齐反问:“你能看着她,嫁做他人妇,为别的男子生儿育女吗?”
沈立新陷入了沉默。
光看着她和徐书在一起的样子,都觉得气愤地想要杀人。怎么能让她嫁给别人呢。
夜幕降临,晚风带着凉意透过窗户,冷的夏桑一哆嗦。她裹了裹被子,翻个身继续睡觉。
风声呼啸,整个客栈陷入沉寂。
几个黑影从门前窜过,轻功虽是极好,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沈立新闪过一丝嗜血的冷笑,初入客栈时就觉得这几人鬼鬼祟祟,可是光看长相和身量,却不是大梁的人,如今终于按捺不住了。
沈立新负手站在门前,黑衣人刀剑出鞘:“滚,不管你的事。”
沈立新嘴角扬起一丝张狂的笑意:“要杀夏桑?”
他的声音恨淡,很沉。生人勿进的气势仿佛死神一样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黑衣人的眼神骤然凌厉,似乎知道来者不善,刀剑急刺过来。
几道身影扭打在一起,印在窗户上格外诡异。
这些刺客的剑杀意十足,一出手就暴露了死士的身份。沈立新忍不住开口:“这么一个身负重伤的人,也值得这么多死士?”
黑衣人心头一震。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极其自负,十多个死士剑锋斗转,可是他剑都未出鞘,他们却近不了他身半分。
这人来头神秘,可是方才这一交手,就知道这一趟兵行险招了。
沈立新看黑衣人步步节退,嘴角泛出一丝冷笑:“走可是走不了了,谁让你们来的。”
他的语气没有半分起伏,却是十足的杀意。
明亮的剑晃着月光,直直像他刺过去。他的动作,如鬼影一般迅速,眨眼间,‘噗嗤’一声,刀剑过喉,只在窗户上留下一道血影。
夏桑睁眼的瞬间,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她起身推开门,就看见一个待着面具的男子站在那里,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十几个黑衣人齐齐倒在地上,窗户上血迹斑斓,在夜色里似乎在张狂地笑着。
沈立新上前查看刺客的衣服,从里面搜出一张纸,展开的瞬间,夏桑楞在了原地。
画像上的人,不就是她吗?
她抬头看了一眼沈立新,沈立新看着画像,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夏桑,嘴角闪过一丝嘲讽:“这个大面团子,是你?”
夏桑回神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离开,留下她和十几具尸体在风中凌乱。
她看着他进了隔壁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沈立新开门:“怎么?”
她只是缓缓行了个礼。
沈立新知道她在道谢,他开口:“不是想救你,这群死士吵到我睡觉了。”
夏桑看着他,良久,从房间里拿出纸,写下:公子可是上午说心仪我之人?
沈立新愣了一下,苦笑,看来把她锻炼的太过于聪明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是我。”他开口。
夏桑没有想到他这么坦然地就承认了,反倒是自己有点手足无措了。
[谢公子厚爱,只是公子一向如此吗,这么轻易就可以爱上一人,而后为她赴汤蹈火吗?]她写。
是在骂他轻薄了。
沈立新轻笑一声:“姑娘不是我,怎知此事轻易。一见钟情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可对在下而言,却不是一件易事。”
夏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这人,句句荒诞,可又无法反驳。
她伸手掏出一锭金子。
沈立新蹙眉,这算是给他的谢礼?
她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姑娘看我像是缺钱之人?”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报答。]
“姑娘若是想报答,他日在见到在下,最好能喜欢我一点。”
[我并未见过公子,怎么能认出来。]
沈立新扬唇:“姑娘冰雪聪明,自然有办法。”
夏桑没有再多逗留,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手里那副自己的画像,今日来杀她的人,不像是徐相的人。
可是除了徐相的人,她并未有什么仇家,会是什么人呢?
而且,今日医者说自己中的毒是北疆之毒,可是毒药是徐相的,他怎么会有北疆之毒。
夏桑猛的一惊,难道…!
沈立新第二天踏上了北疆之行。
夏桑天还未亮去了济城的营山。
马车缓缓前行,这一段路她再熟悉不过,当是拼尽全力爬出来的一条生路,路的尽头,一片废墟,废墟下面,是她当日,没有带出来的父亲。
还有她濒死之时,向她伸出手的那个人。
这几天总是频繁地想起他。有时候想想觉得讽刺,被刀刺,被棍打,被喂哑药,好像一切的皮肉之苦咬咬牙也都过来了,因为相约,她等他回来。
她还记着他们的约定,他却忘记了。
父亲就是死在了这里,她说想当女将的时候,父亲也没有觉得荒唐。即使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最后,连父亲的佩剑都拿不起来。
父亲还给她请了练武的师傅,她没有几分耐心,师傅都不知道气走了几个。
父亲每次都无奈地笑笑:“不想学就不学了,我们桑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开心就可以。”
他对她没有一丝勉强,纵容着她的小脾气。偶尔姨娘跟父亲说,别人家的女子已经精通女红,能歌善舞。只有桑桑,天天无所事事,想来以后想要嫁一户好人家,不容易了。
每次这种时候,父亲都是横眉横对:“我夏平的女儿,谁能娶到都是几世的福气,我看谁敢说多一句!”
她四下寻找,找了还算完好木板,用石头一笔一划,刻下父亲的名字。
她想起沈立新在遍野的尸体里跟她说的话,这些人无人祭拜,回不去故土。
她看着那块木板:“女儿一定会来祭拜您,祭拜您最后守着的这座城。”
有些时候,告别只是一瞬间,却要留下的人用一辈子来祭奠。
沈立新策马出城的时候,远远地看着山上一个瘦弱的身影,她的身影太容易辨别了,此刻天气还未大亮,薄雾蒙蒙,他就那样注视着她倔强单薄的背影,喃喃自语: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