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临重新拿起筷子,小厮赶紧接着给沈毅临布菜。他原以为沈毅临一定会生气,但是仔细看他的脸色,却没有明显的变化,反倒是很平静。
吃完饭,小厮不敢随便更改沈毅临的生活习惯,还是小心翼翼地给沈毅临奉上他常喝的,太医院开的安神茶。
沈毅临抬起来,刚闻到味道就放了回去,“为什么还是这个茶汤,苏军医新配的那个方子呢?”
“殿下,这个是太医院给您开的方子,您喝得也比较习惯了,苏军医开的那个……”
“怎么,有问题的是茶包,又不是那个方子。本宫就喝那个,你现在去配煮。”
殿下说的确实有道理,当时茶包里的不是人参,是苦参,并且是接触了蛮夷的毒药才造成了昏迷,那个方子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殿下为什么如此执着,非要喝这个方子呢。
“奴才这就去给您换。”
小厮抬着茶杯退了出去,整个膳厅只剩下沈毅临一个人了,他仰头靠在椅背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所有的事情实在是太巧了,给自己下毒这件事多半和沈坤玄脱不了干系,为什么渡昱可以当天晚上就那么轻而易举的从地牢之中逃出来,当时并没有惊动太多的人,而看守的士兵又说当时他们是被迷晕了。
自己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渡昱要拿走兵符而留下这枚戒指,若是没事,为何一去不返。
一种想法逐渐滋生出来,如果沈坤玄和这件事情有关,渡昱又很轻松地从地牢中逃了出来,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是沈坤玄在自导自演,之前就和苏家姐妹串通一气,然后将所有的罪过推到渡昱身上,又放走了渡昱。
如此,渡昱拿了将统兵符,助苏家渗透进新的势力,沈坤玄得到垠城的统领权,再同意苏倾墨在自己身边照顾,卖了苏家人情,即可和苏家里应外合,通同一气。
如果这样想的话,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说得清楚了。
沈毅临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自幼就是在尔虞我诈之中长大的,没有母亲的孩子,周围有都是盯着他的眼睛,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他只有比别人想的更多,把自己孤立起来,才能保全自身。
自己明明已经完全相信渡昱了,自己明明已经把一颗真心交出去了,自己明明是真的爱她啊。
难道是自己太贪心了,想着能够在天地之间寻找到属于自己的一隅,自己错了吗……
“殿下,药茶给您煮好了,奴才找军医看过了,方子没有问题,您放心。”
沈毅临接过那杯热茶,味道还是和上次一样,并不苦涩,反倒带着甜味。
可是他喝着,却觉得越来越难以下咽,如此种种对自己的关心,都是假的吗。
“你没放蜂蜜吗?”
“殿下,这方子里面有一味‘甜菊叶’,自带甜味儿,再放蜜糖恐怕是会腻,奴才就没有放。”
“还是加上吧,本宫喝着,甜中泛出些苦涩,不好适口。”
“是……”
药茶汤已经见底,杯底浅浅的淡黄色液体中映出沈毅临的脸,没有什么感情,一脸的默然。
小厮不敢说话,只默默清理干净桌面,伺候沈毅临就寝。
在沈毅临身边待久了,他也摸清了一些殿下的脾气,他把愤怒表现出来的时候多半没事,也就是口头上吓唬一下,往往过了也就不爱追究了。
他感情越浓的时候,反倒表现得越是淡漠,他越这样,触底反弹的时候就越是疯狂。
第二天天色尚未大亮,一干人等被连夜召唤,赶到指挥部的时候,房中并没有点灯,早晨的雾气透过半开着的门渗进房间中,沈毅临已经身披铠甲端坐正中。
他左手把玩着那串奇楠沉香的配珠,右手不急不缓地轻敲着桌面。见众人已经拥在门口,他并不动,只轻轻抬眼,吐出一句话。
“你们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