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是一个通透的人,这一点纥星羽很明白,但是一个实力和她有巨大悬殊的人当面告诉她自己有杀死她的意图,她仍然如此镇静自若,当真是一点也不看重自己的生死吗?
“姐姐这么厉害,马上就知道我的心思,那你说说,我究竟要怎办做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呢,我真的很苦恼,我舍不得伤害姐姐,但是也不能够让你回去。姐姐,你教教我。”
他再次俯身下来,发辫上的金属饰品触碰发苏渡昱的侧脸,凉凉的,和他此刻的眼神没有什么不同。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让要自己亲口说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留在这里不离开。
“你可是蛮夷的亘王爷,你都想不出办法,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治病救人的话是我还能帮上一点忙,但是说这些费脑子的事情我想想都头疼,我只能全听你的安排了。”
苏渡昱将身子转回去,面对桌子,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捣鼓着桌子上面的各种药材,做成一瓶瓶针对不同疾病的药装进瓶瓶罐罐中,再细心地贴上标签。
“这些都是比较简单的药方,虽然没办法解决大问题,但是治疗常见病已经足够了,学起来也不困难,你不妨找个人来,我教他如何对症下药,再告诉他用完之后怎么配比。你的子民都聪慧相信一定可以很快就学会的。”
纥星羽眯了眯眼,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占满,他想用自己之前十七年人生中经历过的种种情愫来解释自己现在内心的感受,可是都无法得到解释。
这种感觉不是恨,不是恼怒,不是杀意也不是委屈,如果非要他说是什么的话,应该是……嫉妒。
可是自己嫉妒什么呢,自己是蛮夷的王爷,拥有王父王母的宠爱,臣民们也都爱戴自己,有什么是值得自己去羡慕,去嫉妒的呢。
是嫉妒大琰吗,嫉妒大琰拥有更辽阔的国土,是嫉妒大琰拥有完善的医药体系。
不是,都不是。
纥星羽眉头皱得更深,心中那种憋屈烦闷的感觉更加明显。他找不到答案,而找不到答案这件事本身就更加让他感到难受。
他像是陷入到了一个死循环中,找不到出口,进入到一种永恒的自我折磨中。
“姐姐的意思是,你宁肯死,也要回到大琰。你就这么瞧不上我的国家吗,就这么瞧不上我吗?”
说到最后,纥星羽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些颤音,尽管他已经竭力去克制了。他太想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他太想拥有她了,他没有办法放手让她回去,他做不到,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一旦动了这种念头,他就觉得自己要困死在内心的死循环中了,再也得不到救赎。
“我现在没有办法承诺自己不会离开,毕竟就像我之前说的,大琰是我的家乡,我不可能说割舍就割舍。但是我既然已经做出了这些药物,也意识到了药物并不是重点,会用这些药来治病的大夫才是关键。我身为一名医者,不会说不管就不管,至少,我会教会蛮夷这里的人,培养出一名能够熟练使用药物的人我再考虑离开。”
说完这些,不等纥星羽出声,苏渡昱转身站起来,直视纥星羽的眼睛,“如果你觉得不行,还是想要把我除掉,那你现在就动手吧。”
纥星羽也不回答,缓缓抬起手,放在苏渡昱的颈部,“姐姐,我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你脖子上血管的跳动,就像那只兔子一样。不过兔子有姐姐你给它救治,那要是你受了伤,谁来救你呢?”
“你亘王爷亲自动手杀的人,就算有人能救又怎么敢呢?不过,你杀了我之后能不能把这只兔子放了呀?就别吃它了。”
“姐姐,你现在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去考虑一只兔子的命?”
苏渡昱眼中含笑,没有本分恐惧,“这些药虽然算是白做了,以后也没办法改变这里百姓的病痛,我会觉得有点挫败,所以至少我可以救下这里的一只兔子,好歹也是一条生命,我作为医者也算没白来这里一趟吧。”
她说的轻巧,却让纥星羽手下一顿,她是被自己绑来这里的,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是自己却想要杀了她,到了此刻她考虑的居然还是救助蛮夷这里的生命,哪怕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兔子也好。
苏渡昱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双手牢牢抠住身后的桌子边缘,甚至发出了略微刺耳的声音。
她只感觉纥星羽在接近她,高大的身影甚至在自己的面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难道自己赌输了,他竟然这般铁石心肠,真要杀了自己?